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他反反复复的问自己。
脚下的顺流、逆流、激起的浪花一如当年。
“方天、方天,你给我滚下来。”负责带队的女班长,在下面尖声叫着。
方天扭过头去,看着渺小的她,做个鬼脸,继续往上爬。
“方天,别再上去了,我怕,我爬不动了。”贺东是班上公认的胆小鬼,今天被他一激,头脑发热居然跟着他来爬悬崖。
“贺东,我数三声,你下来,我保证明天不告诉老师。”班长见喊话没效果,决定采取分化措施,心里则在念叨:菩萨保佑,千万别出事呀。
今天能带全班一起出来郊游,她可是立了保证书的呀,谁料得这两个猢狲,一转眼的功夫,就从野炊的地方窜到悬崖上去了。
“方天,我怕。”贺东看看脚下,两腿发软。
“你不是告诉我,你会游泳吗?真怕了,就跳下去呀!”方天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是悬崖,下是下不去的。”对没有系保护带的两人来说,爬到崖顶是唯一出路。
贺东又坚持爬了几步,手脚酸软,呜呜的哭了起来,说什么也爬不动了,也许等着他的只有掉下去或者跳下去的选择了。
“班长,贺东不行了,你快找人跑到望江亭丢根绳子下来。”方天也怕了,大声喊着,心里后悔不该逼贺东和他一起爬。
班长听了,嚎啕大哭,对一边的其他男生说:“你们谁跑去救他们呀?”体育委员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其他几个班上调皮鬼,有的跟着跑,有的摩拳擦掌要跟着爬上去救人,不过被班长拦住。
“方天,我没劲了,也许坚持不到他们的绳子。”贺东知道从这河边沙滩跑到望江亭起码要半个小时,他带着哭腔对方天说:“你告诉我家里,我不听话,对不起他们。”
说得方天的眼泪在眼圈里转呀转,他抬头看望江亭还在十多米上面,努力一把爬上去找绳子,比起他们跑过来肯定快一些,就鼓励着贺东,不再顾及刀子般的岩石,拼命往上面爬。
爬上一块凸岩,只有七、八米了,他看见左前方有条小裂缝,可以塞住脚,他想着抠过去,没想里面有根枯荆棘,狠狠的刺进他手掌,条件反射的一松手,方天惨叫声跌了下去。
看见方天跌下凸岩,贺东吓得大声惊叫。
谁知道方天在这边,兴奋地叫着:“这里有个洞,贺东你快过来。”
贺东听了,燃起希望,集中全身力气勉力爬上凸岩,看见方天站在个一平米见方的小三角岩上,在藤蔓的遮盖处果然有个小山洞。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被武侠小说毒害的贺东满怀希望地问着。
“有,”方天顿了下说:“有狗屁,哈哈哈。”
贺东下来一看,果然是肮脏的洞子,只够两个人挤着坐,里面还有个没完工的石佛,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普佛工程留下来的。
由于当时望江亭没有茶馆,边上也没有几个居民,一个多小时后,找到合适绳子的救兵才在头顶喊话,爬上去后,发现是脸色铁青的共青团指导员,所以方天很明智在读书期间从来没有写过申请书,他一直琢磨望江亭离学校起码有五公里远,他怎么能如此短时间赶到。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指导员在次酒后得意的说:在柳市街上第一个坐的士的怕是他了,八十年代中期省城还只有第一批的士时,他就在柳市街头拦过一部,那个贵呀,花了他十元,足足相当一个星期的工资呀。
头顶上的话语,象刀子一样,一把一把飘下来扎在方天心上,雷开死了?
还是那个冷美人?
他虔诚的希望着,不要,不要是雷开。
逃出来后,他最悔恨的就是怎么带雷开一起来公司,为什么呀?
他就象鬼摸了脑袋一样,坚持要她来,希望她当挡箭牌,此刻他的肠子悔断也是空。
一整天,他就躲在这里,看水鸟飞舞,渔船撒网,往时再烦恼,只要静静的呆上半个小时,就能感觉到超出凡世间的感觉,溶入大自然般的惬意,可今天他怎么也宁不下心。
脑海里将发生过的一幕,回放,再回放。
不,那不是我。
方天隐约地感觉到,冥冥中一只手在牵引着他,操纵着他,诱惑着他。
如果他没有提前三秒看到结果,他会怎么做?
他一遍一遍问自己。
迎着魏三多扑上去,或者是在王杰军冲出来时,帮他控制胡文吧?
再不然夺去胡文的枪和魏三多对峙吧?
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舍弃他们就这样逃命。
也许在那刻,真正伤了他们的不是魏三多,不是胡文,是我吧!
那样也许是三人都死在英姐的办公室里,不过那样大家即使死了也能瞑目呀!
苍天呀!你要将我这罪人引向何方?
他想:等到晚上,天黑后再爬上去,希望月光够大,能看见挫的几个抓手、踏脚,不过即使没有一丝光,凭印象摸也能摸上去的,实在太熟悉了。
此刻,一天没吃东西的他,还没有一点饥饿感。
喻队赶到市政府六楼小会议室时,里面坐了二十来人,他粗略看一下市里四大家领导都到齐了。
喻队在杨局旁边的张空位子坐下。
“这位是省外事办的杜主任。”李市长对喻队说。
“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喻队长,现在负责这个案子。”李市长介绍声,再环视一周说:“请喻队向我们介绍下基本案情。”
喻队知道此刻能出现在会议室里绝对是够资格知道秘密的各大头头脑脑,也没犹豫什么,就一五一十的介绍起案情来,末了他重点介绍了香港商人刘建的嫌疑。
“绝对不可!”一个声音在屋角响起:“很明显,罪犯是方天无疑。现在香港商人彭英姿的死,对我区招商引资工作已经带来严重打击,你们再毫无理由的扣住刘建,那么谁还敢到我区来投资,来我市投资。杜主任,你说呢?”
喻队看去,原来是南坚,解释说:“南区长过虑了。现在我还没有采取任何其他措施,还只是一般性询问,没有市里面意见和杨局发话,我怎么敢私下做决定呢?”
杜主任嗽了声嗓子,满意地看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说:“这次我紧急从省里面赶来,是何副省长的嘱咐,也是省委、省政府的意思。事关我省国际形象,确实要慎重处理。我同意南区长意见,立刻放人,重点放在抓捕方天上面,喻队长我觉得你的思路很不对,言语中甚至还有些同情犯罪嫌疑人哦!”
大帽子扣上去,喻队也急了,说:“我认为这个案子里面还有很多蹊跷,要仔细的查。在没有确实证据以前,我们不能随便乱抓人。”
杜主任脸色一变。
杨局脸色也跟着变了,猛踩喻队的脚。
别看杜主任只是个外事办主任,可是现在他是代表省委、省政府呀,怎么能和他顶撞。
果然,杜主任沉着脸说:“李市长,我觉得柳市公安系统有问题呀,放着这么明显的嫌疑犯不抓,到是扣着做证的旁人,回去后我会认真向省委、省政府反映的。”
李市长汗如雨下,立刻表态:“请杜主任放心,也请省委、省政府放心,方天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案子我保证在......”偷偷看了杨局一眼,杨局伸出三个指头,李市长一见,三天?
不可能吧,于是保守的说:“三个星期内破了。”
他话音一落,杨局面如死灰,哀叹:我是指三个月呀,三个星期?
天呀,除非方天还没逃离柳市,不过如果方天没逃离,三天也就足够了。
李市长见杨局神情,知道自己猜错了,马上补一句:“如果三个星期没破案,我立刻将公安系统从上到下的严查一次,看看到底是谁放跑方天。”
杨局见事已至此,没有办法,表态说:“如果此案不在三个星期内破掉,我主动辞职!”其实他也是句空话,反正李市长发了这个话,不辞职就是撤职,自己主动说还面子上好看点。
杜主任见下面表如此硬态,也满意了,只是再补上一句:“你们表的态,我还是满意的,虽然时间长了点,不过考虑到案情的复杂性,我会向省委、省政府解释的,撤几个人不是我的目的,关键在以后不能再出这样的事。我已经和香港方面联系过了,彭英姿女士的侄子过两天就会来办理她的后事。请公安系统的同志就出去吧,我们几个商量一下。”
杨局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喻队忙跟上。
一出门,喻队就向杨局道歉:“对不起,杨局。”
杨局虎着脸不出声,走着。
一直到帕莎特改喷的警车旁,他才发话:“从现在起,我亲自抓这个案子,你立刻去下户调查方天一切可能去的地方,立刻。”
喻队苦笑一下,应句是。
下户调查,只怕他有十多年没做过了,这样基础的工作叫他去做,意思很明显,直接将他撤到普通刑警,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