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
我勃然色变,从牙关挤出这么一句话,用力地晃了晃门把手,门却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试试二楼的门?不行,太远了。
那只能破门而入了。我检查了一眼铰链,判断出这门应该是往外推的。好!
后退两步,助跑,轰!我飞起的左脚狠狠地踏在球形把手两寸外,白色的木门一下便被我踢开。
我一刻不停地跑进客房,一手掏出手机焦急地打通艾莉克希斯的号码,一手举着辟邪符寻找着阴气来源。
“喂?凌云,你什么时候能过来一下啊?”
“艾莉克希丝!小心,客房这里有鬼!你们在哪里??”我急促地对着手机说道。
“什么?真的吗?我和菲莉茜蒂在二楼的主卧,没看到其他人。”
我大吼道:“快把门关上!”
“Ok,Ok……嘿!你是谁!不要过来!”
一阵令我心惊肉跳的噪音后,对话便挂掉了。我火烧火燎地冲上二楼,只希望自己没有来迟。
还未上到二楼,我便听到女孩凄厉的尖叫声和事物被砸到地上的沉重响声。
我争分夺秒地冲到房内,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形背对着我,手握一只尖锐的匕首,另一只手掐着艾莉克希丝的喉咙,匕首狠狠地朝她捅去。
忽然闪过一道从一旁飞扑过来的人影,将人形撞开几步,却是疯狂的菲莉茜蒂拼命地想要扳开蒙面人握着匕首的右臂。
然而她的努力仅仅争取了不到两秒钟。
蒙面人荡开她挡在身前的双臂,然后凶狠地在红发美人的腹间捅了一刀,匕首像是破入败絮一样,一寸未留地刺入了女孩儿的肚皮。
鲜红的血液“哗啦”地瞬间渗透出来。
菲莉茜蒂受了这一刀,哆嗦了一下,身子便像个风中的垃圾袋一样,无声地滑落到地上。
眼见这一幕的我和艾莉克希丝目眦尽裂,艾莉克希丝拼命地击打着蒙面人的脸,用指甲抠他的手腕,甚至双腿都不断地在踢他,蒙面人却不为所动,弯着腰要去将菲莉茜蒂腹间的匕首抽出。
这时我终于赶到,衣袖内的辟邪符发出强烈的光芒。然而我手上扣着的却是另外一张符箓。
“疾!”我重重地将驱魔符拍在蒙面人的背上。
对菲莉茜蒂和艾莉克希丝的攻击表现得安然自若的蒙面人在驱魔符碰到他背面的那一瞬,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巨吼,左手松开了艾莉克希丝,双手转而抓向自己的背后。
然而闪闪发光的驱魔符仿佛粘在他身上一样,无论他怎么去抓都没能将其揭下。
一时间,蒙面人完全抛开我们不顾,退开了几步站在房间中央不断地挥舞着双臂,四肢抽搐,甚是可怖。
我趁机跑到菲莉茜蒂身旁,焦急地按住鲜血不断涌出的伤口,双手很快便沾满了血液。
菲莉茜蒂颓然躺在地上,灰色的大眼睛无神地看着我。
不行,伤口太深了,不能在救护车来之前将刀具抽出来,她会失血过多直接死掉的。
“艾莉克希丝!按住伤口,叫人上来!我来对付他!”
我对小心翼翼地爬了过来的艾莉克希丝吩咐了一句,然后便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依然无用地挥舞着手臂,但似乎开始恢复过来的蒙面人。
我转到他身后,抬起右腿狠狠地跺了下去,踢在蒙面人的膝盖窝。
他身形晃了晃,却没有像正常人那样酸软无力地倒在地上,而是晃了晃,然后转身面对我。
他穿着一只奇怪的头套,眼睛处开了洞,装上了灰白的镜片,有些滑稽,但又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在直面他时,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百无禁忌的森冷恶意。
哪怕是隔着头套,也仿佛被一双毫无生机,只有无尽的贪婪与怨恨的眸子盯着一样。
“呼!”
蒙面人狠狠地扑了过来,右手像是上了弹簧一样射出,往我脸上直抓,声势凌厉,若是抓中的话估计能将我的整张脸皮都给撕下来。
我错开一步,矮身躲过这一爪,将袖口的辟邪符抽出,贴近他身前拍在他胸上。
“喏啊啊啊啊啊啊!!!” 蒙面人退开一步,痛苦地嘶吼,沙哑的声音洪亮而低沉,极是刺耳。
辟邪符不是驱魔符那样的攻击性符箓,但是其中驱散、镇压阴邪之物的力量却同样有效。
虽然针对性和侵略性远远不如驱魔符,但是如此一前一后两张符,应该能压制住这怪物一阵。
我趁此机会凶猛地打出一连串的重击,附加了异能推动之力的拳锋狠狠地扎在蒙面人的腰子和喉咙,却好像在击打木桩一样,似乎一点有效伤害都没有,只是让我的双手一阵酸麻。
不行,防御力太高了,要打也得打关节。
对攻不可取,必须以巧破力。我从口袋里抽出最后一张辟邪符,躲开蒙面人凌厉的一爪,退开数步对他挑衅地喊道:“来啊,你这婊子养的!”
蒙面人果然认出了我是这里对他威胁最大的存在,又一次地扑了上来,被我引开两个女孩所在之处,退到了卧室门前。
蒙面人虽然明显没有练过武,但是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常人,每次格挡都会让我手臂一阵刺痛地发麻。
我只能靠着步伐和战斗经验与他周旋,不断地格挡或者避开他毫无章法的攻击,并且找准了机会顺手将第二张辟邪符也拍在他身上,又惹来一阵狂嚎。
哪怕是有着三张符纸的削弱,杨凌云这具底子孱弱的身体也实在是跟不上这个强度的搏斗。
我与蒙面人交手了十数个回合后,体力消耗了大半,反应越来越慢,险境层出。
好在驱魔符与辟邪符稳定地发作效用,随着时间的流逝,使他超人的力量缓缓减弱,更是令他时不时僵直在原地,痛苦地吼叫,让我有一分喘息之机。
“轰轰!!”
我躲避的速度稍稍慢了几分,只来得及架起双臂格挡那不知疲倦的打击。
蒙面人连续两记重拳仿佛攻城锤一样擂打在我的双臂上,痛入骨髓,让我甚至以为手臂直接被打折了,无力地被荡开空门。
蒙面人抓住机会双拳齐出,“哐”地一声,两只炮弹般的铁拳带着雷霆之势轰击在我的胸膛上。
哪怕隔着足有一寸厚的皮甲,异能的排斥之力,和我后退一步稍稍侧身的卸劲,这一击也将我打得五脏移位,一口气没接上来。
“噗!”
我呛了口气连咳了好几声,嘴角流血,踉跄地退后好几步。
还好驱魔符已经大大地削弱他的力量,否则的话这两拳足以打断我的肋骨,击塌我的肺叶。
蒙面人乘胜追击,两只大手猛地向我的肩膀抓来。我狼狈之极地一下倒在地上,使了个“赖驴打滚”躲开这要命的擒拿,然后翻滚着爬起身来。
这时,我终于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卧室外传来,伴随着大声的呼喊:“你们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在这里!救命啊!!!”艾莉克希丝拼命喊道。
蒙面人似乎也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没有再管我,而是冲向坐在地上的艾莉克希丝。
她在过去这几分钟除了打电话给保安和救护车之外,就只能帮菲莉茜蒂按住伤口,一脸焦急地看着我和这个怪人搏斗。
我在他从身边将要奔过时,看准时机戳脚踏上蒙面人的脚踝。
配合着他前冲的势头,任何正常人都会直接脚踝折断,倒地痛呼。
然而我深知这个家伙已经不是单纯的人类了,这一脚最多让他缓慢下来。
所以我一脚踏在他脚踝上,另一脚借力飞起,狠狠地抽在蒙面人的裤裆处,同时伸出双手抓住他的左臂将他拉扯到地上。
“呃啊啊啊!”
失去平衡,被我绊倒的蒙面人似乎总算受到了点伤害,愤怒地与我在地板上扭打在一起。
我竭力地试图锁住他的双臂,却被蒙面人在手臂,颈脖间抓出深深的伤痕,还好没有被划破血管动脉。
然而这还是其次,蒙面人的双腿疯狂地在乱踢,划出各种反人类的角度抽打,饶是我卷起腿脚护住身形,也被那力大势沉的脚掌踏中小腿,痛得让我险些岔气。
就在我筋疲力尽,被蒙面人挣脱身来时,援手终于到了。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厉的“Freeze!”伴随着枪支上膛的声音。
蒙面人看了艾莉克希丝一眼,又转头看向门扉的来人,怨恨地狂吼了一声,飞奔着越过地上的两个女孩,随着“砰砰”的开枪声猛然撞破窗户,消失了踪影。
操他妈的,什么时候能摆脱被敌人狂殴的下场啊……
这时,我听见了艾莉克希丝带上哭腔的声音:“快帮助她,她失了太多血了!凌云!凌云!你没事吧?”
我勉力挤出点力气,小声地回应道:“还活着,先帮菲莉茜蒂。”
“急救包来了!”
“快,快包住伤口,救护车快到了。”
“先生,你还好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声音沙哑地说道:“我还好,我伤势不算很重,帮我站起来就行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保安小心地扶我起身,问道:“你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我们会送你们三人一起到医院救治。”
我疲惫地说道:“……好了,多谢。”
脱离险境之后,接下来的发生的事便一阵模糊。
我虽然伤势没有菲莉茜蒂那么严重,但被力量大得不可思议的蒙面人打了一顿,手臂可能有轻微的骨折,内脏也肯定受了一些挫伤。
而艾莉克希丝虽然伤势最轻,但是作为唯二从开始便在场的受害者,也跟随我们乘着救护车来到医院。
急救室的医生匆匆地带着菲莉茜蒂直接进入了手术室,我则被带进急救室,做了一套检查。
一个小时后,医生告诉我,虽然我的伤势不轻,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内伤不严重,也不需要手术。
他们会留我过夜评估,然后周末过后若是没问题的话,就能出院静养了。
待我被包扎完,跌跌撞撞地走出急救室时,看到的却是坐在等候区,眼眶发红的艾莉克希丝。
她见到我,眼睛发亮地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问道:“凌云!你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没受什么重伤,医生准备留我过夜观察,不过我感觉周一前就能出院。你还好吗?……菲莉茜蒂怎么样?”
艾莉克希丝强笑道:“我没什么的,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医生说我今晚可以直接回家睡觉。菲莉茜蒂做完手术了,据说成功地稳定下来了。”
我深深地呼出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艾莉克希丝将我扶到病床上,然后抱着我的手臂坐在我身旁。
“今晚发生了很多事……你还好吗?”
我看着艾莉克希丝苍白的脸蛋,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也许突破了这个女孩能所承受的底线,只能温言抚慰她。
“……我好害怕。万一菲莉茜蒂醒不来的话怎么办?万一她受了什么余生都难以恢复的重伤?她是因为我才被刺的……”艾莉克希丝转头看向我,蔚蓝的双眼流下了两行清澈的泪水。
“别那么想!”
我严厉地打断她道,“你们两个都是这次袭击的受害者,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才这么做的。这是一种高尚无私的行为,但是你可以感谢,可以敬仰,却决不能因此愧疚自责,知道了吗?这,不,是,你,的,错!”
女子只是微弱地笑了笑,将头依在我的肩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好恨自己什么都没能做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叹了口气。这种负罪感不是我开解她几句就能化解的,只希望艾莉克希丝不要因此太过难受。
至于菲莉茜蒂这个女孩……
虽然她对我的态度一直不算很好,但我却难以对她讨厌起来。
一方面,也许我也不能免俗地因她美丽的容貌给了她更多的容忍。
另一方面,我其实也很能理解她的行事风格。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儿看似冷淡,却蕴含着这么强烈的能量与勇气。
在可能会分出生死的那一刹那,她飞身而上,保护挚友的举动没有一丝的犹豫和畏惧,只有坚决无畏,让我心中对她生出了说不出的敬重。
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为什么蒙面人会对艾莉克希丝有兴趣?
为什么在上一次的派对没有出手?
是艾莉克希丝本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是蒙面人恰好选中了她而已?
那个蒙面人的力气,速度,和抗打能力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围。
也许重量级的拳王能有他的那种强大力量,但是哪怕是练了铁布衫金钟罩的硬功大师也不可能在承受了我对他关节和脆弱部位的猛烈击打之后还如此生猛。
蒙面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身体跟木头一样,完全不似血肉之躯,而符箓也显然对他生效了。
僵尸?
鬼怪?
变异人?
符箓的效用虽然名义上是对东方鬼怪有效的,但是实际上任何超自然的阴邪之物都能被这两张万金油的符纸影响,也因此辟邪符和驱魔符是茅山弟子辈必学的两种符箓。
蒙面人是灵异现象的来源吗?
不,应该不是。
他与我在便利店遇到的那个怪人不一样,体型和“气”都差异甚大。
那么,这意味着两种可能,一种是位面任务所提及的灵异现象有数个不同的来源,另一种则是这些灵异现象都同根同源。
这些猜想等过几天,艾莉克希丝平复心情之后,再告诉她。
我沉默地思索着这些问题时,艾莉克希丝忍不住又开口说道:“……你在急救室时,我也被护士检查了一下。”
“我知道你刚才说自己没事,但是你真的没问题吧?我赶到时,那个蒙面人好像制住你了。”
“嗯……我的喉咙有些痛,但是只是留下了一点红印而已。其实以我的伤势,理应在急救室排队等上几个小时才排得到的,但是菲莉茜蒂的父母赶来了。他们去见菲莉茜蒂之后,也向医院要求我和你也被医生立刻见待。”
我好奇地问道:“难怪急救室的医生一开始让我在侧室里等待,然后忽然又进来给我检查了。他们……还好吧?我难以想象他们见到菲莉茜蒂的样子,会怎样地伤心。而且听你的话,他们好像是很重要的人?”
艾莉克希丝轻声解释道:“嗯……菲莉茜蒂的父亲是哈特曼家族的家主,现在是Ulysses尤利西斯集团的CEO。她母亲是康宁顿最大的律师事务所,RhodesMiller Blackwell,RMB的管理合伙人。”
“尤利西斯啊,这个集团我也听说过。等等,哈特曼,不会是赞助了学校里哈特曼剧院的那个哈特曼?前校长家族的那个?”
“嘿嘿,是的呢……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姓名所带来的意味,但是学校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康宁顿影响力最大的家族的千金大小姐。”
艾莉克希丝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过往,紧绷的脸色也柔和了几分。
“原来如此,不过,只看她的人的话,我是猜不到她竟然是个大富之家的女孩的。她给我的感觉还是比较……接地气的。等等,既然她家这么有钱,那今晚万圣节派对的那个庄园,莫非是……”
“是啊,那是几乎二十年前我们的前校长,基兰?哈特曼退休之后出资建造的,属于哈特曼家族的一个庄园。菲莉茜蒂不是很喜欢住在那里,但是过去两年都为了Kappa B的一些重要的活动,将它贡献了出来作为举办场地。”
“嗯……凌云,我忽然说起菲莉茜蒂的父母,是因为他们已经和警察也和我交谈过了。他们非常想见救了他们女儿的年轻人一面,我想让你有点心理准备。而且,明天警察也需要向你问话,菲莉茜蒂的母亲表示她可以免费给你提供RMB事务所的服务,保证你不会因这件事有任何法律上的困扰。”
艾莉克希丝将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谢谢你提前告诉我。不用担心,我已经想过该如何应付警察了,但是菲莉茜蒂的母亲既然如此提议了,那我也许会接受。你是怎么对警察说的?”
“嗯,我是这样说的……”
与艾莉克希丝商量了一阵应付官方的说辞之后,我忽然想什么东西来,问道:“菲莉茜蒂的父母来了,但你有没有告诉你的家人?如果有亲人能在接下来这几天陪你的话,也许会更好。”
“嗯……我跟爸爸妈妈通过电话了,我的父母很担心,下周会过来陪我一阵。你呢?你受了这些伤,家人一定会很担心的……”艾莉克希丝摩挲着我脖子上的创口贴,眼神有些迷离。
“我出院了之后会给他们打个电话。伤势并不严重,而且你知道的,我既然有这些超乎寻常的经历,已经知道如何判断轻重,怎么样跟父母提起这种事了。”
这句话对我自己来说也许没错,但是放在杨凌云和他家人身上,可就完全不对了……
我将艾莉克希丝鬓角一缕散开的金色发丝轻轻拨到她耳后,看着她稍微眯起,疲惫而温婉的双眼,轻声说道:“回家吧,艾莉克希丝。或是跟个朋友过一夜。已经很晚了,你得休息。”
“嗯……好吧。”
艾莉克希丝紧紧地抱住我,埋首在我的颈间,温热的鼻息扑打在我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
良久后,她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来,轻轻在我的脸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说道:“今晚你救了我两次了……谢谢。”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见,好吗?”
她乖巧地点头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去了。
我浑身酸痛地瘫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半。明天醒来后,又将是一堆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