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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坂美琴受难记

  御坂美琴受难记

   一

   御坂美琴在地下室里醒来。

   只不过今天醒来时,她不在常盘台的宿舍里,没有从窗外泻入的明亮阳光,没有温暖的床褥,没有柔软的海盗熊。虽然拥有那一切的时候还只是一天前,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是无限遥远的从前,也许是因为她的头脑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昏昏沉沉的缘故。醒来之后的意识也与以前不一样,以前在常盘台宿舍的软床上醒来时,四肢总是充满活力,而现在却觉得全身虚浮,脑子里一片混沌,仿佛马上又会再昏睡过去。她想起她有一次得病之后起床的感觉

   地下室里没有窗户和钟表,美琴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她的身体半裸着,只有一条黑短裤还遮掩着她的下身,地下室潮湿的寒意从赤裸的肌肤渗进身体深处。

   “呃……”

   她的双腕被用铁链绑在一起,吊在地下室的横梁上,脚尖离地面有半尺高。她的双臂被吊了一夜已经脱臼,由于血液循环不畅而成了黑紫色,在一夜的剧痛中疼得失去了知觉。

   她十四岁的、半隆起的双乳上布满了紫色、红色的鞭痕,双乳之间的胸口也密布着鞭痕,看不出皮肤本来的颜色。两肋上也有几道,大概是抽歪了的。有好几处肌肤因为鞭痕重叠的缘故而开绽了。

   她的后背上覆盖着厚厚一层干凝的蜡液,小腿上则有暗红色的凹沟。昨天晚上,麦野按着她跪在角钢上,角钢一共有三根,分别垫在她的胫骨结节、小腿中端和脚背下,垫在小腿中端的角钢最高,美琴觉得胫骨仿佛被向下压成了弧形,脚背像是要折断一般。在膝盖因压迫而发出的咯吱声中,麦野开始用皮鞭抽打她的胸部,而芙兰达则将蜡烛的溶液滴在美琴的后背上。她用的是金属粉的高温蜡烛,蜡液和着被灼破的皮肤中流出的鲜血缓缓向四周流淌,如同一朵朵殷红的花在美琴白皙赤裸的背上开放,直到覆盖了整个背部。现在,熔蜡与鲜血一同凝结在美琴的背上。

   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之后门被打开的轻轻的呯地一声,接着是皮靴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怎么样?昨天夜里在我这儿睡得好吗?”这句话听上去很亲切,就像好客的主人对刚起床的旅人的问候。

   白光隔着眼皮透进瞳仁,那是日光灯的白光照在地板反射上来的光。

   麦野看见美琴没有反应,以为她还昏迷着,就朝她的腹部打了一拳。

   “啊……!”美琴的喉间发出一声暗哑的呻吟,悬在半空的身子被这一拳打得像秋千一样晃荡起来,使得双臂上原本沉寂下去的疼痛又加剧了。痉挛从腹腔一直波动到喉头,摇晃引起的眩晕更加剧了呕吐感。她的身体踡曲起来,眼睛因为干呕而溢出泪水。她两天以来什么也没吃,否则肯定要吐出来。

   她的腹部上留下了一个青色的拳印,随着每一次呼吸传来疼痛。

   “这就是不好好回答问话的下场。”

   美琴的肚子紧致而富有弹性,当拳头陷进她腹部的肌肉之中,当拳头停止时,感受到那肌肉微妙的回弹力,那感觉比质量最好沙袋还要舒服。麦野的心里临时想到了一个在来地下室之前没有的折磨计划。

   她用手扳开美琴的下颌,手劲大得几乎要将她的下颌活生扭脱,另一只手将一根水管塞进了美琴的嘴里。

   “唔!”一开始美琴还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但当那软管的端口顶着她的食道里时,她连这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麦野特意将水管往美琴的喉咙深处捅。咽部撕裂般的疼,无法呼吸,嘴里充斥着软管的橡胶味,弄得她几欲晕厥。水管的另一头是一桶自来水,接好管子之后,冰冷的清水就直接从美琴的食道被灌了进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成了任人玩弄的物品,莫大的屈辱感使她流下了眼泪。

   御坂美琴的腹部随着清水的灌入而渐渐鼓胀,与此同时,由于嘴里插着管子,美琴体验到了窒息的感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挣动起来,两只脚相互摩擦着。

   等到美琴的肚子高高鼓起之后,麦野一把把管子从美琴拽出来,右手一拳打在了美琴隆起的腹部上。

   虽然痛苦不堪,但由于肚子里的水疯狂地向外奔涌,美琴根本叫不出声来。这一拳端端正正地打在了她的胃部。清水顺着食道向上反逆,最后从嘴里喷出。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麦野第二拳打在了美琴的肚脐上,那里离胃部比较远,所以这次吐出来的水没那么多,然而击打肚脐带来的疼痛却远胜于击打胃部。肠子仿佛在突突跳动,内脏在收缩,整个肚子犹如在轰鸣作响。麦野每打一拳都要停顿一会,等美琴吐完以后再打,叫她充分感受到持续的疼痛。美琴大口地呕着水,混杂着胃液的水在地上积了一大滩,流得全身都是。打到最后两拳时,从美琴口中涌出的水变成了淡红色,应该是打伤了肚子里的什么东西,这种刑罚对脏器的伤害不言而喻。打了六拳,美琴肚子里的水才吐完,高高隆起的腹部瘪了下去。受了这种酷刑之后,美琴觉得胃仿佛成了一个皱缩的如同空气球一样的东西,胸腹间依旧恶心,喉咙不停地痉挛,仿佛要再吐几次才舒服。

   不等美琴喘过气来,那根橡胶水管又插进了美琴嘴里,直至咽部深处,清水再次被注入美琴的腹部。

   这次灌的水比上次还要多得多,被青紫淤血所覆盖的腹部再次鼓了起来,胀得快要炸裂,由于胃部过于鼓胀,美琴甚至无法透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次用于击打的也不再是拳头,而是一根粗大的木棍。麦野来到美琴身侧,使劲由右至左,像抡鞭子一样将木棍重重抽在美琴高高隆起、满是淤青的腹部上。

   被鲜血染成淡红色的水流从美琴的嘴里喷射出来,她觉得胃袋和腹腔都在震动,不等麦野打下一棍,第二道水流又吐了出来。

   这次整整打了十几棍,打到最后几棍时,美琴腹中的清水都吐干了,吐出来只剩下鲜血,身体随着每一次击打而抽搐痉挛。她浑身上下到处都闪着水光,舌头耷拉在嘴巴外面,汪满泪水但依然美丽的眼睛无神地大睁着。

   “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吗?”麦野用手抓起美琴湿漉漉的棕发,注视着她的脸说道。“当初你和我交手的时候,肯定以为如果失败了最多也就是被当场杀死罢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吧?作为一直生活在温室里的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种专门为了使人痛苦而存在的做法吧?不过能有豁出生命的决心倒也很难得就是了。你那么做,背后倒底有着什么让你足以拼命的理由?”

   “有什么好后悔的,”过了好一会,美琴开翕着苍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道。“当时如果不那么做,百分百会被你当场杀死。当时我没在你昏迷的时候杀你,可你却……我也知道,这只是我幼稚的手下留情,当时就清楚,现在也清楚……更何况,我现在经受的痛苦算得了什么?……你以为我没见过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吗?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我的罪过而经历着比这残酷百倍的折磨,肢体被人像蚱蜢一样拽下来,在地上爬着蠕动……和她们相比,我的痛苦算得了什么?”

   “听起来背后驱使你行动的原因很有趣呢。说真的,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这个常盘台的大小姐半夜里去袭击研究所呢?如果说出来的原因使我满意,我还会答应让你早点解脱。”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既然知道是能我豁出性命也想拯救的人们,我会把与她们有关的事随便说给你这种人听吗?”

   “你以为只有死才痛苦吗?我这里的酷刑可是多得很啊,你自以为只是被用鞭子抽几下乳房就算是经历了真正的刑罚?刚才你吃的拳头也只是我的即兴之作。我说的真正的刑罚,可是刚进行到一半就可以让你跪在地上磕着头涕泪横流地求我杀了你的那种哦。”

   “那你就用用看啊。干脆把我的胸部连根切掉,看我会向你哀告一声吗?”

   “好啊,反正我也不是非要你说出来不可,那不是我的任务。但是,为了报昨天晚上的仇,我会用许多比这还要毒辣的酷刑来惩罚你,直到你说出来为止。”

   “随你的便。”美琴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句话,就把脸扭到一边,不再理会麦野。她知道,刚才的灌水刑只是今天磨难的开始,接下来,麦野只会用更残忍的方式折磨自己。

   麦野也不再和美琴说话。她从衣袋中掏出了一只小小的匣子,打开以后,可以看见里面放的一排排长短不一的钢针,既有四公分的短针,也有比这长一倍以上、几乎有筷子那么长的长针。一根根钢针在灯光的照耀下通体闪烁着寒光。麦野拈起了一根最短的小针。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你猜猜这根钢针将要扎入你的哪里呢?”

   美琴知道,麦野肯定会用这根钢针刺进自己身上最敏感的部位,这番话不外乎是为了给自己带来恐惧,使自己承受缓慢而煎熬的心理折磨,并且侮辱自己。她一言不发。

   “猜不出来吗?那就换个玩法,看在你是学园都市排名第三的超能力者的身份上,我给你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你想让这根针扎进你身上的什么地方呢?选个最不敏感的地方吧,这样就可以避开最怕疼的部位了。”

   美琴的喘息略微急促了些,但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选不出来吗?那我替你决定吧。”麦野说着,一边把钢针举到美琴胸前,针尖正对着鞭痕交错的乳房。

   美琴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钢针即将刺入的是她的胸部,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刑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变态、这么残忍的折磨方式。她扭过头去,没有勇气看着钢针扎进自己的乳头。

   麦野轻轻将钢针的针尖点在乳头下方,贴着粉红色的乳晕慢慢划动,在她的乳晕上划出了一道半弧形的伤口,细小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怎么样?后悔刚才没有选择了吗?没关系,只要想好了的话,现在再选也不迟哦。”

   美琴转过头来,大出麦野意料之外。她的脸色很平静,透着比钢针还冰冷的平静的敌意。“就扎这里。”

   美琴说出这句话之后,地下室里顿时悄无声息。

   “扎我的乳头!”过了片刻,美琴以更大的声音又说了一遍。喊出这句话之后,那冰冷的脸微微抽动起来,眼窝像是被泪花湿润了,但依然尽力保持镇静。

   “噢噢。”地下室里沉默了一会,麦野开口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没关系,这样才有意思。”

   美琴的乳头微微红肿着,裸露在空气之中,乳头中央有一个隐约可见的凹陷处。她的乳房虽然已经鞭痕纵横,但乳头还没被折磨过。

   麦野用一只手掐住美琴的乳头根部,针尖在美琴的乳首表面轻轻划动,耐心等待美琴的奶头充血勃起,然后仔细将钢针从乳头中间那隐约的凹陷处刺了进去。

   “啊!”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打定主意不叫出声来,以此来和麦野对抗,但那里被钢针刺入的痛苦是任何一个少女都无法忍受的。

   针尖已经没入了乳头一公分,刺到了输乳管窦。

   “感觉好吗?这次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哦?怎么办,这样下去乳腺恐怕都要坏了哟。”麦野一边说着,一边残忍地将钢针猛然向上一挑,拨动着美琴敏感的神经丛。随着钢针的挑动,美琴再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号。

   钢针依然在美琴的乳房中穿行,美琴已经没有精力再回答麦野,为了忍耐疼痛死死咬住嘴唇,牙齿深深嵌入红润的下唇,嘴唇呈现出缺血的深紫色,秀丽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歪了。

   钢针与血肉接触引起了烧灼般难忍难耐的奇痛,如同一条细细的火线钻进了自己体内,乳房抽动着,蓝色的血管在乳房表皮下鼓了起来;乳头因为被异物刺入而本能地向内收缩。如果仅仅是刺扎的痛苦,她倒是还可以勉强忍耐,但当那钢针在乳肉中挑动旋转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惨叫出声。每次麦野想要让美琴惨叫时,就用拨动针尾让针尖挑着她伤口中娇嫩的血肉,而美琴只能无可奈何地由麦野摆布。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存在,只有胸前逐渐深入的痛苦还在延续。

   钢针就在美琴的一声声悲鸣中,刺过乳孔、输乳管窦、乳腺小叶、肋间肌,刺进了乳房深处,直到针尖顶到了肋骨。但麦野并没有就此罢休,又开始上下拨动钢针,让锋利的针尖刮着她的肋骨。

   “咿——呀!”美琴又惨叫起来,钢针磨擦骨膜的声音仿佛直接传到内耳里,令人发疯的剧痛使得美琴什么也顾不了了。她那凄惨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而麦野却毫不为之所动。

   折腾了半天,麦野的手腕有点酸了,这才终于放过了美琴。

   麦野的手离开之后,美琴总算得到了解脱,她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茶色的眸子里溢满了晶莹的泪水,嘴里因为忍耐余痛嘶嘶吸着冷气。两公分的针尾露在她的乳头外面,随着喘息而起伏。乳房还在抽搐着,鲜血顺着钢针流了出来,将整根针染成了红色,血珠顺着针尖的末稍滴落。

   “接下来换个新鲜的玩法。”麦野微笑地说道,像掏手机似的从上衣的口袋掏出一件黑色的夹具。那是一件甲字形的刑具,只不过第一横与二横的间距很小。麦野像别蝴蝶结那样,将铁具夹在美琴的另一只乳头,冰冷的金属与敏感的神经末梢相触,美琴不由得打了激灵。沉甸甸的铁夹将乳头坠得微微下垂。

   麦野开始拧动螺栓,咬住乳头根部的铁片分别从上下两个方向收紧,被挤压成了扁饼状的乳头从两块铁片之间凸了出来,血管和乳腺被一一夹扁。美琴的悲鸣再次响起。乳头被夹成了绛紫色,从夹板之间凸出的部分不住地抽动。当收紧到一定程度之后,麦野还会使劲把夹具往外拽,被死死钳住的乳头拉伸到了极限,乳晕也高高鼓起,乳头根部被拽得又细又长,如同绷紧的琴弦,就快要断裂,以致于能清晰地看到乳头与乳晕相接的部位。当拉扯到极限之后,麦野就开始将手中的夹具向一侧缓缓旋转,使得美琴被拉拽到极致的乳头被残酷地拧动。这种痛楚缓慢而剧烈,比针刺还要难受,美琴疼得眼前发黑,惨叫声不可抑制地从口中冲出,悬在半空中的身体拼命地挣扎,但只能牵动得乳头上的痛楚更加难忍。

   麦野松开螺栓,让美琴的乳头过血。夹具放开之后,血液涌过乳头,那又痒又痛又酸又胀的感觉又是另一番滋味。等到美琴的乳头由紫黑缓解到深红时,麦野再次将夹具夹上了美琴的乳头,只不过这次收得不像上回那么紧,只是让挤扁的乳头从两排夹板之间凸显出来。麦野再次拿出了钢针,轻轻点了点的乳头上端。那里的血流虽然在铁夹松开时畅通了一些,但依然被血液充盈着,麦野只这么轻轻一点,就让美琴尝到了不亚于穿刺乳孔时的痛苦。麦野嘴边挂着阴冷的微笑,将钢针从扁平的乳头上端刺了进去。

   “啊——呀——”钢针扎入充血的乳头,疼痛虽然不像穿乳孔那么缓慢,但却剧烈得多,疼得可以让人昏过去。美琴再也顾不得尊严,仰起来不停地惨叫着,泪水在她的眼窝中打转。钢针从上方刺入,从下方穿出,贯穿了少女的乳头。扎入第一根之后,麦野又扎了第二根,使三根长短不一的钢针竖立在美琴的乳头上,用指头逐一弹着针尾,肆意蹂躏着少女被金属钳住的乳头。

   痛苦终于超过了美琴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在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惨号之后,她昏了过去。

   二

   美琴醒了。

   她躺在地下室的沙发上。地下室的灯已经被离去的麦野关掉,只要不开灯,这里永远是一片漆黑。美琴转了转头,望向那扇钉着铁栏的气窗,如果是白天,那里还会洒进一缕光亮,但现在这点光亮也不再有,应该是夜晚了。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也不知道Item的成员们都睡了没有,今晚还会不会再折磨她。雨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外面正在下大雨,雨丝正从气窗的铁栏间斜斜地落下,雨滴打在采光井的玻璃上,啪啪作响。

   她脱臼的双臂已经被装上,乳头上的钢针也已被拔去,持续的余痛虽然如同火烧一般,也还可以忍受。令她痛苦的,倒不是受刑之后的伤痛。从昏迷中醒来之后,饥饿感更强烈了。原先胃里饿得像火烧一般,但饿到了极点之后,反而引起了呕吐的恶心感。她觉得很渴,那是从未经历过的奇渴,心脏跳得很快,嘴里干得发黏。大概是因为受刑时流了血,而且她也确实将近两天没喝水了。

   墙角里有一只装满了清水的塑料桶。美琴以手撑地,艰难地爬下沙发,拖着脚镣爬到水桶旁边,跪下来,把头探到桶里。冰冷的清水涌进喉咙,使她的身体打了个激灵。过了一会,她才从桶里抬起头来,虚弱地喘着气,脸上到处挂着水珠。她知道自己已经喝了很多水,但感觉还是很渴。之后再也没力气动弹,就这么趴在桶边的水泥地上。

   与上一次醒来时不同,这次身体虽然还是虚弱无力,但意识却清醒得多了。趁着头脑清醒的时候考虑今后的打算。她不愿意自杀,她还只有十四岁,从来没想过死,即使被折磨到这种生不如死的地步,她也还是想活下去。更深层的原因是,她不想放弃拯救妹妹们的计划,那可以说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愿望之一。

   学园都市的风纪委员和朋友们不大可能找到自己被囚禁的地点,而且,即使找到了也没用。她已经认知到,Item代表着这座城市的阴暗面,也许还和学园都市市的高层有着关联,只靠着风纪委员和几个学生,根本不可能与这样的组织对抗,只会被灭口而已。

   伙伴的援助无法依靠。这么一来,只有依赖自己的力量了。只要从这里逃走,Item再想抓自己就不会那么容易了。她被关在地下室里,还没看到过这座建筑周围的环境,如果这里是很少有人经过的野外,拖着被摧残成这样的身体,她该怎么逃呢?……不过那样也好,与其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被虐待至死,还不如就在野外一个人静静地死去,更何况还有成功的机会……

   腹部里的疼痛打断了她的思考。那是一种不会中断的痛苦,这种疼痛来自身体里面,而且会永恒地持续下去,就像一把小刀在一点一点剜她的内脏。美琴咬紧牙关,双手捂住腹部,身体在沙发上踡缩起来。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但比上次轻柔得多,美琴从声音判断,进来的应该不是麦野。接着是鞋底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那不是麦野所穿的长靴,而且节奏缓慢拖沓,与麦野那果敢开阔的步伐大不相同。有个人影从楼梯上下来,走到美琴的眼前。借着楼梯上方投下的灯光,可以看见他的身形有点瘦削,穿着深蓝色运动衫,一张俊秀的少年的脸,脸部的线条比美琴要成熟些,应该比她大上一岁。因为美琴踡缩着身体,他看不见她赤裸的上身。

   “你是……被麦野捕获的人吧?”他没走到近处,隔着一张茶几对美琴说道。“麦野让我来叫你倒上面去。”美琴没有开口,两个人在黑暗中默默地对视着。

   从他说话和脸上的神态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和麦野、芙兰达一样的正式成员,多半只是个伺候她们的下位组织,和他没有什么可说的。美琴想到,在这样一间漆黑,甚至是阴森的地下室里,和自己这么一个血迹斑斑、踡缩在沙发上的人说话,也许他才更加害怕的一方。麦野来叫我上去干什么呢?只会是接着折磨她吧。因为知道即使不去也会被强拖过去,而且出于不愿屈服的应战心理,美琴决定过去。

   美琴弯过胳膊挡住胸前,用背靠着地下室的墙壁站了起来。由于双脚一天一夜没有沾地,再加上身体乏力,站起时差点摔倒。因为昨夜受过跪角钢的折磨,站立时小腿又疼了起来,胫骨似乎在发烫。登上了通往地上的楼梯,脚镣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青年跟在她后面。登上五六级台阶之后,就到了位于地面之上的走廊。青年不时给她指路,最后来到了一间异常宽广的客厅,Item的四名成员正围座在餐桌前吃晚饭,麦野、芙兰达以及昨晚那个粉红色运动服的少女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身材娇小的女孩。在这里,外面的雨声听起来更响亮了。

   因为昨夜刚接完守卫研究所的任务,因此麦野她们此时并不在自己的据点里,而是在第十七学区的一栋郊区别墅中。这间别墅是麦野一位朋友空置的别墅,麦野住下之前和他联系过,得到了对方爽快的应允。那位朋友并不是暗部的人,甚至不知道麦野在暗部工作的身份。第十七学区大部分是工厂,因为全是自动化设备,并没有像其他地区的工厂那样的生活气息,反而散发着冰冷严峻的钢铁气息。因为要折磨美琴,麦野不想选择住酒店,现在这栋别墅里只有她们四个人,可以任意地在她身上用刑。

   餐桌上的人一起转过头来打量着美琴。虽然她们除了麦野以外,都是没成年的孩子,但既然在暗部工作,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美琴血迹斑斑的身体并不能使她们惊奇。吸引她们的,是她作为学园都市第三名LV5的身份。

   她的上半身赤裸着,只有下身还有一条安全裤。即使之前是LV5的超能力者,在经受过暗部的酷刑之后也无法再看出昔日的风范。被钢针刺入的乳头红肿龟裂,里面仍在渗着血丝,另一只乳头充血勃起,肿成了平常的两倍。腹腔内刀绞般的疼痛使得她直不起身,双腿因为脱力而发抖。她的肚子全部都已经被淤青覆盖,颜色比早晨刚被麦野殴打过时深得多,几乎成了黑色。

   “芙兰达,”麦野叫了一声,一只手伸进上衣的口袋里。“这是她脚镣的钥匙,用完之后还给我。打开以后,就和北川一起把她绑到刑床上。”她一边说,一边将钥匙抛给桌对面的芙兰达。

   芙兰达灵巧地接住,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她走到美琴身边,蹲下来给她打开脚上的铁镣。站起来时,她猝不及防地朝美琴的头上打了一拳,把她打得头晕目眩,这是为了防止她在被捆绑时挣扎。她抓着美琴的肩膀,和把美琴押来的青年北川一起,将她按在客厅角落里的一张刑床上,用刑床两端的皮拷锁住她的双腕和双踝。

   刑床的床脚那儿放着一台箱子似的高压发生器,不管是刑床还是高压发生器,都散发出与这间宽敞明亮的客厅不搭调的异样感,应该是麦野她们搬进来的。

   北川坐到餐桌的末席上,因为皮拷的束缚,不需要让他帮忙按着美琴了。芙兰达从发生器里抽出两根电极,电极的一端是鳄鱼夹的形状。芙兰达将电极夹在她的乳头上时,美琴就已经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电刑。她虽然是电气系的超能力者,但体内已经被注射了好几只用来扰乱AIM力场的纳米机器人,昔日的能力丝毫也无法使用。电流是她能力的像征,是她战斗的武器,麦野给她上电刑不仅仅是为了折磨她的肉体,更是要凌辱她的精神。

   作为在黑暗中生存的暗部成员,“Item”有时也需要动用酷刑来审讯抓到的犯人,这种刑讯麦野很少亲自参加,大多都是由芙兰达来执行,因此比起麦野来说,芙兰达给美琴上刑具的样子显得要娴熟干练得多。夹好电极之后,她还特地捏了捏夹子,尖锐的锯齿深深咬进她受尽摧残的乳头,美琴疼得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芙兰达调整好电压档位的旋钮,打开了电源开关。

   “啊……唔……”因为电压调得不高,所以美琴的反应并不剧烈,发出了低低的两声呻吟之后就克制住了。但这种身体里面的疼痛还是很难忍耐,白皙的手指难受地紧紧攥着,手腕向内屈起,腿趾也紧紧地扣着,身体随着电流轻微波动。

   “啊,抱歉,我低估你了。”芙兰达说,手指再次搭上了旋钮。“没想到啊,你被折磨了两天还能忍耐到这个地步。不过——”话音未落,旋钮再次被转了两圈。“——像这样的,即使是你也忍受不了吧?”

   “啊——呀啊——”侵入身体的电流骤然间加大了数倍,美琴的身体顿时弹了起来,又沉重地落回刑床。她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收缩、震颤,一片淤青的腹部也随之痉挛起来。接着电极的乳头传来强烈的刺痛,犹如被无数的小针从各个角度扎入。电流引起的痛苦遍及全身,骨髓和血管里像是都被灌入了熔融的钢水,又像是无数柄利刃在她的体内穿行,肌肉的收缩和痉挛压迫得骨头痛不可忍。她血迹斑斑的乳胸拼命地抖动着,想要甩脱夹在奶头上的电极。少女的四肢在刑床上痉挛着挣扎,手腕和脚踝被皮铐磨得鲜血淋漓。她唯一能活动的腰部抬起又落下,沉重地撞击着刑床,双手的指甲在床面上乱抓乱挠。白色的电弧在她肿胀的乳头上噼噼啪啪地闪烁。肌肉在一次次剧烈的抽搐中被拉伸到极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啪地一声断裂。

   最难受的地方,还是被电流直接射入的胸腔,除了像身体其它部位那样烧灼、尖锐的痛感以外,还有许多奇异的痛苦:胸腔里像是每时每刻都有无数颗炸弹爆炸,引起的气浪从各个角度向外冲击着她的胸腔;心脏如同被电流击得裂成了两半,却依然分别左侧和右侧的胸部下跳动;胸腔内有的地方热得像火烧,有的地方却冷得像浸着冰水;胸腔里仿佛有两股巨力在不停地撞击。但最痛苦的,还是心脏在遭受电击时痉挛的、不规则的搏动,再加上电击引起的呼吸困难,使她觉得自己正在死亡,那无法表达的可怕感觉超越了平常意义上的疼痛。这种死亡的感觉一直持续着,甚至让美琴渴望早些结束。为了不让她被活活电死,芙兰达每隔几十秒就会断一次电,因为电流引起的感觉错乱,美琴却觉得痛苦依然在丝毫没有减弱地在延续,甚至不知道电已经断了。她时而大张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时而在肉体极致的抽动中发出恐怖的、不像是人类发出的惨叫。双乳在电流的刺激下剧烈地跳动着。

   麦野折磨美琴只是为了报复,并不会引起施虐者特有的快感,即使有,也只是看着以前的强敌在自己面前生不如死地挣扎时的快感。而芙兰达不同,由于经常负责审讯俘虏的工作,施刑对她而言已经成了一种享受,特别是刑讯的还是昨天在她手里吃过苦头的敌人。

   从刚开始受电刑到现在只过了十几分钟,但对美琴而言却比十几年还要难熬。她身上的汗水像水洗过一样,使她半裸的身体显得晶莹剔透。突然,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胸部猛地向上挺起,一股一股的鲜血像是被电流炸出来似的从她的嘴里喷涌而出。

   见到这副场景,芙兰达才终于彻底给她断了电,从她伤痕累累的乳头上取下了电极。如果只是这样就弄死她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虽然断了电,美琴的身体还是在惯性地抽动。她的脸无力地垂向一边,脸庞浸满了眼泪和汗水,失神的茶色眸子里盈满泪光,湿漉漉的短发遮住了她的侧脸。鲜血染红了刑床和她白皙的身体。

   “嘛,今天晚上就便宜你了。要是之前没给你用其它的刑,你现在挣扎的样子还会更好看呢……”

   三

   翌日中午,地下室再次传来铁门开启时的响动。

   吃过午饭后,麦野想起已经三天没给美琴吃东西了,于是吩咐北川空良去给她送一份饭。北川不大情愿做这件差事,但这里能指派的下位组织只有他一个人,总不能让Item的正式成员亲自去给犯人送吃的,所有他还是去了。

   关押美琴的地下室里布置得温馨的,毕竟本来就是富庶人家的房间,不是用来关押女犯的阴暗地牢。楼梯旁边有一盏落地灯,楼梯正前方有一张圆桌和两把椅子,房间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张茶几,围绕着茶几三面都有沙发。昨天刚下过雨,今天是阴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凉丝丝的水气。地下室里很暗,需要照明,北川没有开日光灯,而是打开了楼梯下的落地灯。

   美琴就在正前方的沙发后面。她双腕都戴着手铐,拷链钉死在离地一米高的墙壁上,将她的双臂拽得直直的,使美琴既不能站着,也不能躺下来休息。北川来到沙发后面,坐在水泥地面上,在唤醒她之前,仔细打量了一下美琴的身体。

   昨天晚上用完电刑后用水枪给她身上清洗了一次,冲掉了她身上的血迹,乳房上一条条的鞭痕和破口显现了出来。隔了一天,美琴乳房上一条条的鞭痕淡了下来,但乳房依然肿胀着,绽开的伤口还没结痂。虽然还没发育好,但从轮廓上来看,两年之后应该就可以长成一对丰挺的圆锥形双乳。被麦野打得满是淤青的肚子还是和昨天晚餐时看见的一样。北川第一次看见少女完全裸露的胸部,不由得战栗了一下,不敢再细看她的身体。

   北川以前从来没有负责过跟俘虏打交道的工作,在Item的组织里,那些看押和刑讯俘虏的都是比北川年纪大得多、体格也健壮得多的成年人。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面对面地和俘虏接触。北川有时想到,继续在Item里待下去,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粗鲁蛮横,不再认识自己的人呢?

   美琴的头部低垂着,两只眼睛闭着,大概因为北川的动作很轻,没察觉到他就在旁边,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但又故意不动声色。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用刑时的身体磨耗,犹其是昨晚的电刑耗尽了她的体力,现在她几乎连挪动手指的力气也没了。

   在美琴身边,北川时常会有一种近似于惭愧的不安,这种不安源自她的良心。他以前曾经见过被暗部用酷刑摧残得不成人形的孩子,在他们面前,北川同样会有这种惭愧。无论如何,那些人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虐待。当然,那些人之中,并不是每一个都是无辜的,其中也有许多和Item一样阴暗肮脏的人,但是……

   特别是昨夜亲眼目睹了美琴受电刑的过程,在她面前,这种惭愧就变得更加强烈。虽然自己并没有在她的身上施刑,但他却是和折磨她的人属于同一个组织,更何况,自己难道真的和她落到这个地步没有一点关系吗?昨天晚上,不就是自己和芙兰达一起将她按到刑床上的吗?

   北川时常会想到,自己被安排到如今这个职位也许是件幸运的事,大概现在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变得粗野而蔑视生命。

   美琴的眼皮微微颤动起来,艰难地睁开眼睛,朝北川望了过来。

   “麦野让我来给你送吃的……你的手被拷在墙上,自己应该吃不了吧?我也没有铁铐的钥匙……所以,由我来喂你,你可以接受吧?”

   过了一会,他听见少女以微弱的声音答道:“喂吧。”

   北川带来的是盐水煮豌豆和盐水煮马铃薯。北川用小勺从铝制饭盒里舀起那些深绿色的豆粒,送到美琴的嘴边。因为长期没吃过东西,加上身体虚弱,美琴咀嚼的动作显得很迟缓。她的下颌微微起伏着,用舌尖体会着已经有点陌生的味觉。

   吞咽的感受唤起了美琴的食欲,到后来,她咀嚼的动作就渐渐地有了活力,每吃完一口需要的时间也没有那么长了。

   豌豆和马铃薯都不算很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吃完了。

   北川放下小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坐在那里,眼睛大部分时间望着墙壁,有时瞥一下美琴的脸。不知为何,他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可以帮助美琴,当然,他的地位不能使她免于那虽然迟缓却必将到来的死亡,但他所想的帮助,是另一件事,即此时的美琴还有一个想要在世间完成的心愿,完成之后,面临死亡时她就不至于那么痛苦了。他通过某种神秘的暗示朦朦胧胧地觉察到了这一点。他在等待美琴开口。倘若二十分钟后她还是一言不发,那时再走也不迟。

   但在等待的过程中,另一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就是美琴的身体。

   北川忽然起了一个想要抚摸一下美琴赤裸的肌肤的想法,她伸出手去,手掌轻轻搭在美琴的肩上,那里由于前些时候的捆吊,还残留着淡青的淤血。触碰上之后,北川感到在自己的手掌底下,美琴的整个身体都微微收紧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将美琴按在刑床上时,触摸到她肩背肌肤的触感。即使被折磨了两夜,美琴的肌肤依然透着少女特有的温热气息。但现在她的皮肤却冷得像冰块了。

   美琴忽然转过头来,与北川的目光相对。在她岿然不动的凝视之中,既有悲伤也有威严,伤痕累累的她在这一瞬间仿佛发挥出了巨大的力量。

   “对不起。”北川连忙收回手。“我太失礼了……”

   美琴一言不发,依然像刚才那样凝视着北川,而北川也无法将目光移开。不是不能移开,而是不敢移开。地下室里一片寂静。

   美琴的眼睛终于垂了下来,不再那么直直地盯着北川了。虽然她的胸脯深深地起伏着,但却听不见她的呼吸声。

   这时,美琴说了一句让北川震惊不已的话。“你想要我吗?”

   北川如遭雷击一般,一动不动地愣了几秒,还不明白美琴这句话的意思。“对不起,我刚才真的不是……”

   “你如果想要,我可以给你……”美琴的声音波澜不惊,带着一种静静的悲哀。

   一分钟,两分钟。空气中仿佛响着无形的钟摆声。

   在灯光朦胧的地下室里,北川抱住美琴伤痕累累的、无力的身体,将自己的胸部贴在美琴的胸前,双手分别环着她的脖颈和腰部,看着少女栗发掩映下的侧颈,只觉触手的肌肤无比光滑又缺乏温度,像抚摸冰一般。在她的背上,他摸到了那些依然粘附在她背上的蜡块,下意识地用手撕了一块。

   “呃……”突如其来的疼痛使美琴不由得呻吟了一声。“不要撕……”

   “这样会感染的……”

   “没关系,反正我活不久了……我现在只想少受点痛苦。”

   地下室里好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北川疑惑地开了口:“我真的可以吗?你……真的愿意吗?”

   美琴的眼角溢出了泪水,声音微弱但却平静:“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时间,北川没有思考过美琴此举的用意。但好歹留意到在整个过程之中,美琴没有表现出丝毫欢乐,她的脸色丝毫没有类似作品中的兴奋的潮红,反而因为疼痛而愈加苍白。他感觉到美琴的大腿在不停地颤抖。她的头向垂死的天鹅一般高高仰起,露出了优美的颈部曲线,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的轮廓流下。她没有对他流露出亲昵、依恋的神态,但同时也努力克制着自己不退缩。

  

   当一切做完之后,北川蓦地感到一股惊惶的恐惧感,那是对几自己的行为随之而来的后果的恐惧,这种感觉使得他急于离开这里。他瞥了瞥美琴的脸,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头歪向一边,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他轻轻松开抱着美琴身体的双臂,站起身来,转身大步朝地下室的出口走去,在四堵墙壁之间回荡的脚步声吓了他一跳。

   这时,美琴带着呜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刚做完,就要走吗?难道你……”

   北川在她的话声中听出了呜咽。他先是原地站住,过了一会,转过身来,再度来到美琴身边,重新将她抱住,一只手环着美琴的纤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颈。而美琴的双手都被锁在墙上的铁铐里,无法回应他。

   他们就这样在沉默中待了一会。

   “听麦野说,你是和她一样的超能力者,是吗?”过了一会,北川问道。

   “嗯,是的。”

   北川从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胸口处感受到了美琴心脏的跳动,从耳边传来了美琴的呼吸声。他道想,对于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女来说,每次呼吸和心跳也许都是痛苦的延续。

   “我是电气系的超能力者,我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掌握了能力之后,一整夜都在被子里玩那小小的火花。”过了一会,美琴在滨面的怀里说,她的声音带着气息奄奄之人特有的微弱与朦胧,但同时也有显而易见的轻柔语调。“我特别喜欢的呱太,宿舍里到处都是与呱太有关的东西,从印着呱太图案的衣服,到不同颜色的呱太指套。就在我被抓来这里之前不久,我有一次还在扭蛋机里转呱太徽章,转出来的徽章堆了几大盒子,但呱太的徽章还是没有……”

   这时,北川感到美琴冰凉的肌肤甚至恢复了一点温暖。他无言地听着美琴的话,这些话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的妈妈现在还在大学里进修。小时候,在我来到学园都市之前,妈妈对我特别温柔。有一次,我不小心弄破了一个呱太玩偶的手,她安慰我,哄我睡觉,说圣诞老人会来帮我缝好,还说他是她的死党呢……。第二天,我醒来之后,看见缝好的玩偶就在身边,澄澈的眼珠反射着晨光……”

   说到这里,美琴的声音停了下来。她大概是想到了,今年她母亲来学园都市看望她时,不会再见到自己的女儿,北川想道。

   “在这里死去的人的尸体,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美琴指的不是在这栋野墅里死去的人,而是在暗部里死去的人。

   “一般是让另外的下位组织来处理,但在这里除了我以外可以处理的没有别人,所以应该是由我……为了销毁痕迹,一般都是用高温焚烧成灰烬之后,再找地方处理掉。”

   “相对被整个埋进土里而言,我更喜欢这种方式。比起死后在阴暗的地底里遭受虫蚁的啃噬,一点点地腐烂,还是在火焰中被一举化为灰烬好些。在神话里,凤凰就是浴火而涅槃的啊。”

   本来这种话题常人不会提起,但现在在这间地下室里的,一个是即将面临死亡的少女,一个是常年在死亡的漩涡中徘徊的刀头舔血之辈,这类话题丝毫也没引起他们的讶异。也许在这几天里,美琴就经常想到与死亡有关的事情。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北川想到了芙兰达,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对她的感情称之为喜欢。“有。”

   “你以前,也和别的人做过这种事吗?”

   一时间北川感到有点疑惑,这类问题即使由男生出口恐怕也不大好意思,何况对方是个女生。也许这三天的生活,已经将昔日的御坂美琴彻底打得粉碎。

   “没有”

   “你会记住你第一个在她体内射精的女人,对吧?”

   北川一下子惊呆了,他顿悟了美琴此举的含义,原来,她想用这种方式让他永远记住自己,并且为自己寻得一个绚丽的死法。不愿意这样离开人世,想要在这世界上留下一点如同蛛丝那般微渺的痕迹。她希望借由自己的这件事,使得北川在将来某个阴云绵郁的雨天,或是街道和一切都被染上金色夕晖的黄昏,使得北川蓦然想起,那个在地下室里伤痕累累的少女。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知道……”

   “我叫御坂美琴。好了,你走吧……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北川走了以后,黑暗的地下室就只剩下美琴一个人了。

   她的双臂被钉在墙上的铁铐拽得直直的,几乎没有一点活动的余地,只能这么坐在地上。她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渴望休息,但这个姿势使她很难睡着,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也使得她很不舒服。被电流击伤的肺脏随着每次呼吸传来扩张的疼痛,胸间总是隐隐作痛。自从受了电刑以后,美琴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身体都跨了。

   到了现在,美琴已经不再对得救抱有希望。对自己的回忆已经托付给了该托付之人,而死法也已经选好,再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但不能与双亲与昔日的朋友告别,还是觉得很遗憾,也许在行动之前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应该预先写好一封遗书一样的信,藏在宿舍的某个地方。如果说还有什么令她难以割舍的事物,那就是御坂妹妹。自己这个不自量力的“姐姐”想要救她们而失败了,即将与她们一同死去。真是对不起她们啊……

   美琴怔怔地想着,几颗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淌了下来。

   到了十一点钟,美琴才终于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学园都市的街道。整条街空无一人,使她想起和9982号相遇的那个黄昏。那天是多云天气,天空中光影交错。地上积着水,形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水洼,看来刚刚下过雨,但随即便放睛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水汽。

   有人从人行道的另一端走来,一共四个。她辩认出那是黑子、初春和佐天,而中间的那个则是……自己。她屏住呼吸,目光追随着越来越走近的四个人。她们并肩从她的身旁走过,视线没有随之转移一忽。即使素不相识,经过时至少也该看一眼才正常,但她们却没有。她们没有看到自己,美琴从佐天的瞳孔中看出了这一点。

   她目送四个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四人离去之后,美琴独自一人四下环顾这条无人的街道。这条街道,自己,地上的水洼,空气,仿佛都被人遗忘了似的。

   忽然,她的目光捕捉到前面街角处匆匆跑过的一个少年,尽管只有一两秒,而且对方没有转头,但从那身影和熟悉的刺猬头,美琴清晰地认出了他是上条当麻。也许是迟到了正急着赶往学校,也许是在拯救别人的路上。梦中的美琴释然了,脸上透出了不易察觉的、如同自己在生命尽头躺进棺木中的安宁的微笑。

   四

   过了两天之后,绢旗问起美琴,麦野漫不经心的答道:“噢,前几天用刑的时候不小心折腾死了。本来只是用的一点小小的刑罚,可没想到她的身体那么虚弱,稍稍折磨一下就受不了了。尸骨已经交由北川处理,现在大概已经进了垃圾桶了。既然她已经死了,继续呆在这儿就没有意义,这几天就准备回原来的据点吧。”

   但北川并没有将美琴的尸体扔进垃圾桶。

   那天麦野叫北川到地下室里,让他处理美琴的尸体。北川一言不发,默默将地板上美琴的尸体装进黑色的睡袋里,走出了别墅的房门。

   这个散发着钢铁气息的学区中有一座处理动物尸体的巨型电子炉。在电子炉前,北川坐到地上,打开了包裹着美琴尸身的睡袋。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要再仔细看看她。

   御坂美琴的确已经死了,她那伤痕累累的胸脯不再有呼吸的起伏,手按在她心房位置上也感觉不到跳动。她的面庞如同那天北川到地下室里看到的一样,仿佛现在仍然只是由于虚弱而昏睡了过去。她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痛苦,使得北川不由得想要帮助她,然而无从谈起。

   到底是将她在炉中烧成灰之后再埋葬,还是就这么埋下去?北川闭上眼睛,想像了一下美琴的尸身在泥土下面爬满蛆虫的样子,不由得不寒而栗,经过片刻的犹豫,还是决定让她在火中化为灰烬更好,那也是美琴的选择。

   早在地下室那场经历后的第二天,北川就预先买好了骨灰盒。并且选好了美琴的葬身之地。第二十一学区的山岳地带,那里是学园都市为数不多的还保留着自然风景的地方。

   出门是还是阴天,乘电车来到二十一学区时,天已转睛。

   北川用预先准备好的小锹,一锹一锹地挖出带有草根的湿润的泥土,想到这泥土下面就是美琴的长眠之所,北川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颤栗。为了不被人发现而遭打扰,北川想将美琴葬得深些,只到挖到一米多深,才将骨灰盒放了进去。

   填好土之后,北川站起身。澄明蔚蓝的天空如同空中的大海,白云犹如地球仪上各大陆的版块。望着这样的天空,北川空良深深透了口气。对他而言,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又过了些日子,还是在这片草地上,一群鹪鹩聚集在一起搏斗,在浅蓝色的苦艾丛中斗出一块幽会的地方。过了不久,仍旧是在这里,一丛乱蓬蓬的老苦艾下面的一个土墩里,母鹪鹩生了九只蓝灰色的蛋,它趴在这些蛋上,用自己身上的温暖孵化着它们,用灿烂夺目的翅膀保护着它们。

   番外:御坂之魂

   即使在下雨天,实验依然在进行着。

   御坂妹妹躺在街道上的积水中,破碎的护目镜和F2000的零件散落在一旁,镜片在雨珠的击打下闪烁着水光。雨丝打在御坂妹妹已经没有知觉的身体上,以及她身下被雨水稀释成淡红色的血泊中。在远处,小巷的尽头,一个削瘦的白发少年双手插在兜里,正慢条斯理地向远处走去。

   实验刚刚结束,其她的御坂妹妹还来不及过来处理尸体。

   御坂美琴跪在御坂妹妹身旁。无数雨丝透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迸溅成细小的水珠,她感受不到雨滴打在脸上的湿冷感觉。“御坂妹妹……”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胸中发出,眼泪仿佛流干了,只剩下泣血般的微弱声音。妹妹的血蔓延到了她的膝盖处。她伸出手去,想在御坂妹妹的身体上抚摸一下,但办不到,她苍白的手指穿过了御坂妹妹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摸不到。她是逝去的人,不能再与生者的世界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

   天空中不时闪过银蛇般的电光,将乌云的罅隙照耀得清清楚楚。唯闻哗哗的大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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