膨!膨!膨!哐当!并不怎么结实的门板被外面狂热的人们粗暴的撞了开来,随之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闯进了屋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嘶吼着,仿佛一只困兽般发出了愤怒的叫嚷。随着那绝望的怒吼,似乎还有棍状物划破空气的破空声撕裂了这片让人感到压抑的空气。外面闯进来的人们的嘈杂声停下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退却。
噗呲!噗呲!噗呲!肉体被利器刺穿的声音响起,结局似乎在男人垂死挣扎的一瞬间就已经敲定了。勇敢并不是解决问题的良药,有的时候无知且盲目的勇敢只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这个男人的死亡真的是毫无价值的吗?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是从他那坦然赴死时脸上带着的那抹难言的微笑可以看出,他认为自己的牺牲并不是白费的。
嘀嗒~嘀嗒~鲜血逐渐的从伤口处溢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不紧不慢的地滴落在了老旧的木地板上。随着利刃抽出的声音,男人踉跄了几步面朝下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那足以致命的伤势和大出血却已经剥夺了他仅有的力气。随着身下那逐渐开始染红的地板,男人渐渐地不动了。可是如若有谁去翻过他的尸体便可以看到,他的脸并没有痛苦,只有目的达成了的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把铁器和值钱的东西带上快走!别耽误时间!天灾就要来了!神的怒火将会洗清这座城市的一切!”一个沙哑且苍老的声音响起,随着一阵杂乱的翻找声过后,那些嘈杂的人们急匆匆地退出了这个染血的房间向城外奔去。
屋内这股让人感到害怕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待到那些人走远之后,孩子的嚎哭声响彻了这间刚刚发生过惨剧的屋子。声音是从男人身下的地板下方传来的,原来这间屋内还有一个小小的地窖。而那个男人的尸体就正正好好的压在了那地窖的开口处,他是为了掩盖这个地窖的存在才坦然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阴暗狭窄的地窖中,一个穿着粗布裙子的女人正抱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地板上渗下的鲜血此时正一滴一滴得滴落到了她们的脸上,她刚刚把捂在孩子嘴上的手拿开,怀中恐惧的孩子便止不住得啼哭了起来。而女人虽然没有出声,不过豆大的泪珠却也在她的脸上静静的滑落而下。女人默不作声得抱着小孩爬上了梯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了压着一个人的地窖暗门爬了上来。
看见丈夫尸体的女人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悲伤,把怀中哭泣的小孩放在了一旁抱着那已经开始变冷的尸体嚎啕大哭了起来。透过已经毁坏的房门和窗户,女人看见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景象。代表着毁灭的红色光芒在天空之上不断地闪耀着,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赤红。女人虽然懂得不多,不过也能看得出这片闪耀的红色代表了什么,于是她绝望了。已经逃不掉了,她这么想着,早已哭红了的眼睛里逐渐失去了神采。
吃力地背起了丈夫的尸体,将他靠在了门口的长椅上。女人抱着孩子和死去的丈夫依偎在了一起,坐在平日里茶余饭后休憩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毁灭的降临。平日里温婉的女人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抱着自己的孩子双手合十的祈祷着,不...与其说是祈祷不如说是诅咒。女人并没有祈求任何神明,因为在她眼里,那些所谓的神明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她只是在单纯的祈求死亡与毁灭罢了,在这个希望断绝的世界里,人与神共同的、平等的毁灭。干脆让这个痛苦的世界就这样结束掉算了,她这么想着。
吱~滋啦滋啦~吱~~~~~~~一阵让人牙酸的刺耳电流声响起,女人吃惊的四下张望着,却找不到声音来自何处。
“嘶~淦他娘的,这个世界的绝望气息好鸡巴浓,这他妈的是死了多少人啊?卧槽...星球都快被打成蜂窝煤了,哪个傻逼在凡人的世界里投放神力搞圣战?有病吧?诶诶诶!?这又是哪个臭傻逼!?怎么还动手召陨石往地上砸呢?你个当神的还要不要点儿逼脸?妈的欠打!”一阵带着电流杂音的叫骂声响彻了这片被天灾与战争洗礼着的大陆,霎时间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寻找起了声音的来源。
咔!咔!咯拉!随着一声镜子破裂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仿佛天空都被击碎了一般,整片天空在人们眼里出现了光怪陆离的割裂和错位感。随着异象的缓缓消散,天空中原本高悬着逐渐变大的毁灭红光不知何时随着异象一同消失不见。原本已经在抱着孩子等死的女人被这种景象震惊得愣了半晌,随即劫后余生般的和怀中的孩子哭成了一团。
“刚才那玩意儿谁砸的?自己站出来!没人承认我就他妈的挨个儿把你们揍一顿!真他妈不要逼脸,怎么到哪儿都能看见你们这样儿的傻逼?妈的,神界那帮狗东西还都好意思恬着逼脸说我是邪神,我看你们这帮儿占着茅坑儿不拉屎的正神比我这邪神还他妈邪!至少老子再无聊也不至于去折腾凡人,你们看看自己干的那些逼事儿!掉不掉价儿?丢不丢人!?和凡人较劲儿有什么意思?闲的无聊找刺激是吧?来啊!老子陪你们打!战个痛快!”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骂街声响起,震撼了整个星球。但是和上次不同,话语中那刺耳的电流声明显减弱了很多,仿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地方逐渐地靠近了这里一样。
此时,寂静且黑暗的宇宙中,一团扭曲混沌的巨大阴影正以一种和体积不符的诡异的速度向着这颗千疮百孔的星球飘去。祂仿佛是一团包裹着浓雾,并且不断翻滚奔流着的立体影子,从雾气中还不断的游离着模糊的光芒,在黑影行进路线的后方甩出了一条晦暗的轨迹。这道光芒仿佛是一支贯穿了世界的笔,为这个黑暗的宇宙刻上了一道凄厉的疤痕。
星球上的偏僻一角,一座远离陆地的小岛上,龙型的神明睁开了双眼。祂的全身好似宝石般晶莹锐利,背后的翅膀像是从矮人手中敲打出的利刃一般锋锐,又仿佛是闪耀的晶簇般美丽迷人。但是,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伤口处浮动的诡异光芒却破坏了祂整体的和谐和美感,这些伤口已经折磨祂很久了,使祂日复一日的沉浸在痛苦和虚弱之中。
“吾之眷族啊!如若你们还清醒,那便回应吾的召唤!时局混乱,恶神肆虐,乃至域外的未知存在也即将降临。你们要等待时机,趁着恶神转移注视的时候,去冲击封印之塔。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协助精灵神阿斯特莉脱困!反击的时刻到了!”随着祂虚弱但依然不失威严的话语,世界各地的龙族在同一时刻昂起了头颅。我们的神明苏醒了!它们发出了喜悦的吼声,展翼而起。下一刻,无数龙翼的阴影掠过了这片残破的大地,只留下被种种异象惊到的人们呆立着面面相觑。
星球另一面的无尽海洋中,一座白塔巍然伫立,外面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光罩。虽然这光罩看起来不起眼,但高塔外围那一圈仿佛由沉船堆积而成的环状岛屿却足以证明这股力量的恐怖之处。高塔的顶端,一个被锁链呈大字型捆在空中的白发精灵少女抬起了头。已经被束缚了神力的她此时连打理一下自己都做不到,祂齐肩的长发滑落到了脸颊上,让人看不清祂的容貌。而身上的白袍也因为岁月的摧残而残破不堪,其上落满了灰尘。不过这些并没有击垮祂的意志,祂青色的双眼依旧闪烁着游离的星光。远方的龙吼振奋了祂的精神,祂晃了晃头,将橄榄枝编织成的头冠甩落在地面上,激起了一片尘土。“反击开始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早很多呢,艾欧,希望你的伤势已经好些了。”随着祂的自言自语,摔落在地上的头冠长出了枝芽,深深扎根于石缝之中,开始逐渐地侵蚀起了这坐由众神亲手铸造的监狱。
充满了血腥味儿的巨型祭祀场里,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正在争先恐后的向外奔逃着。而他们的身后,原本用来呈放祭品的祭台上,则是堆满了祭司和守卫们的尸体。“嘿咻~可算是搞好了,收拾尸体可真是个麻烦活计。本来还想让你们死的舒服点儿,可谁让你们身上那股神力太让人恶心了呢?骑上去我都嫌脏的慌。不过你们身上的生命力和神力经过转化,再加上之前积存的量,估计也差不多可以清洗掉艾欧身上的诅咒了吧?这也算是你们这辈子唯一干的好事儿了,给你们记一功。”一位拥有着巨大蝠翼的金发魅魔站在尸堆下面,叉着腰作自豪状。祂此刻赤裸着身体,毫不吝惜地将自己傲人的曲线暴露在空气之中。混浊的血水滴滴答答的从祂的身体上滑落,将祂衬托得愈发妖娆邪魅。
注入魔力启动了祭台上被改的面目全非的法阵之后,一股夹杂着无主神力的精纯生命能量开始逐渐灌输到了金发魅魔的身上。她小腹上那复杂的淫纹开始随着生命力的注入闪耀起了紫红色的光芒,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满溢而出一般,而从淫纹延伸至身体各处的纹路也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起了微光。片刻后,抽空了所有生命力的魔力链接断裂开来。祭台上只留下了小山般的枯骨,那惨白脆弱的骨骼在魅魔身后蝠翼无意识的扇动下轰然倒塌,腾起了大片的骨灰和粉尘。她有些不悦地伸手挡在面前遮住了口鼻,蝠翼一振,带着空气的爆鸣声冲出了祭祀场,笔直得向龙神艾欧所在的小岛飞去。
宇宙之中,那几乎贯穿了整个儿世界的晦暗光带突兀地停了下来。祂悬停于这个星球上方,舒展开身体肆意的窥探起了这个星球上的一切。“再说一遍!刚才石头谁扔的?给老子站出来!别他妈磨磨唧唧的!再躲老子抓到你给你头都打烂!”祂又一次发出了...嗯,骂街的声音。
“神职都没有的卑劣东西也敢来挑衅!?找死!”一道绿光冲破了大气层,如同流星一般扎进了那片翻涌着的黑雾之中。从远处看去,黑暗中那道模糊的光芒因为冲击停滞了一瞬,随后继续闪烁了起来。而之前从绿光中传出的那个暴戾乖张的声音则随着光芒的明灭,再也没有响起过。
然后呢!?就没了!?此刻,所有正在观测外层空间的神明全都沉默了。因为刚才那道绿光祂们全都认识,那是掌控着天灾之力的自然之神。可是,现在祂却像是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一般消失了。祂消失地过于安静,甚至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这种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不由得让这颗星球上的神明们体会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无措感,甚至就连刚刚在金发魅魔的帮助下祛除了身上恶毒诅咒的龙神艾欧也开始对这个未知且强大的外来者产生了警惕之心。
“就这?草,真他妈笑死我了,你这种所谓的天灾也顶多是在星球之内对着还没发展起来的凡人装逼而已。出了这颗星球你这怂包就是个弟弟你知不知道!?就是个弟中之弟!连个高级点儿的凡人文明都比你有能耐,老子甚至在他们那见识过能一炮把整颗星球打成灰的战舰!你这种菜逼做得到吗?”不屑的笑骂声响起,似乎是在嘲笑着那所谓的自然之神的不自量力。可随着星球上逐渐开始蔓延起丑陋的灰斑,这个声音猛地暴怒了起来。“我操你妈!你他妈是不是玩儿不起!?还敢抽星球生命力!?我特么弄死你个王八犊子!”
此时随着自然之神粗暴的汲取,大陆上的土地开始逐渐荒芜,海洋也开始失去活力,逐渐变成了一片死水。随着星球生命力的流逝,最先倒霉的是植物。随着灰斑的蔓延,大片的植物开始枯萎,变成了一堆堆不知所谓的灰白絮状物。而稍微弱小一点的生物也开始大片大片的死亡,往日喧嚣的世界突然之间开始变得死寂起来。好不容易才破封而出的精灵神阿斯特莉,还没来得及好好休养一番便碰见了这种恶劣的境况,情急之下只得发动了自己并不完全的生命权能与之对抗。而同样拥有着一部分生命权能的金发魅魔本体,也在同一时刻展开了权能试图对那些残存的智慧生命加以庇护。可是这些依旧无法完全阻止星球生命力的流逝,所有的生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大地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衰败荒芜了下去。
生命之神的祭司和信徒们是最先死去的一批人,就连权能的庇护似乎也无法挽救他们的性命。因为从他们开始信仰自然之神开始,他们的生命就已经不由他们自己做主了。对于自然之神来说,他们就只是一群会走路的活祭品而已。有需要的话随取随用,方便至极。
自然之神似乎赌定外来者不会对星球本身发动攻击,于是大模大样的开始在地表将能量汇聚成一道光束,好似有无形的巨人握持着劈天巨剑一般对着包裹着黑雾的存在狠狠挥下。下一刻,黑雾散尽,显露出了外来者的真容。那是一个被实体化的黑暗所笼罩起来的镜面体,但说祂只是面镜子又有些不太确切。因为无论从各种角度去观测祂,都会得出这面镜子正在用正面映照着自己的结论,而拥有独特视角的神明们也因为观测到各种荒诞的镜中景象而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幻觉。想必脆弱的凡人若是直视了祂的本体的话或许会直接疯掉暴毙也说不定?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所以祂才一直选择用黑暗和雾气将自己笼罩起来吧。
“啧~打人都没力气,你们还是一起上吧,我没时间和你们搁这玩儿回合制对战。”那个声音咂了咂嘴,那一击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对祂造成什么影响,就仿佛是一个被玩闹中的小孩打了一拳的壮汉似的毫发无伤。
“如你所愿”似乎已经理解了外来者那种难以战胜的强大,几位神明同时出言准备联手应战。而曾经被压迫的三位神明却是齐齐露出了嫌弃的神情,龙神艾欧甚至恶狠狠的呸了一口,因为这熟悉的场景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之前被暗算时的惨痛回忆。
随着宣言的响起,大陆各地再次亮起各色的光点。这一次,众神在战斗之前已然提早做出了准备。饮鸩止渴般的力量榨取导致祂们的信徒开始成片的死亡,大陆各处浮现的种种异象也逐渐地将星球引导向毁灭的终焉。此时这颗千疮百孔的星球一半被炽烈的光芒笼罩,一半被死寂的永夜所覆盖。天灾开始伸出它的爪牙侵袭大地,而地面则奔涌起血色的河流和游荡着的无数复生亡灵。圣战战场之上堆积的兵器残片随着无形的力量飞上了天空,逐渐凝聚成了一具由锈铁和鲜血组成的狰狞甲胄。
随着众神权能的展开,祂们各自的本体也开始缓缓显现。随着光芒的汇聚,一道环绕起整片大陆的巨型光环逐渐成型。祂迅速地收缩,覆盖住了那具锈铁甲胄,将祂染成了耀眼的炽白之色。而随后出现的,则是凭空跃出的漆黑圆球。祂随着光环一同浸没在了那具盔甲之中,在炽白的盔甲上渲染出了数道难以言喻的暗色纹路。紧接着,地面涌动的血河和枯骨仿佛是被无形的巨匠锻造着一般,铸成了一把白骨为脊鲜血为刃的狂野巨剑飞到铠甲手中。剑身上缠绕着飘忽的黑气,划过空气的时候还不断地传出亡灵们刺耳的呼嚎与哭叫声。而早已被重创的自然之神则是选择了和剑刃融为一体,随着剑身上逐渐亮起的红绿色幽光,让这把汇聚了死亡与恐惧之力的巨剑又附加上了一层天灾的破灭之力。随着众神身影的一道道融入,盔甲的双眼亮起了一抹红光。战争...苏醒了。祂冷漠的抬起巨剑遥指宇宙间的异域存在,发出了多重叠加后的四重音。“死吧”
随着这简单的两个字,祂如一道光一般直刺天空,对着宇宙中那个诡异的镜面体挥出了满怀自信的必杀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