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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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多高的生化培养舱内,汪佺的身体接驳着各种线路,尤其是脑部,颅骨都已经打开,脑组织上插满了细小的电极针,但他的神智却是清醒的,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中,眼睁睁看着淡蓝色的溶液正飞快地往舱内灌注,眼神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汪佺发现自己全身都没有了知觉,整个脑袋也被固定住,仅剩面部可以活动,只能说话和做表情。

  “停下!!快停下!!有事好商量!!”安天河站在舱外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对着一个生物标本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不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了吗?你不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吗?放我出去,我就马上告诉你!!”汪佺此时面对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可怕场面,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主动开出了条件,卑微地只想活着离开生化舱。

  安天河的表情仿佛深不见底的古井,毫无波澜:“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至于我想知道的一切,自己就可以搞明白,不需要你张嘴也可以!”

  “不!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全部交代的,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舱内溶液的水位已经擡升到他的腹腔,眼看就要漫过胸口,汪佺说话的时候眼球都在颤抖,显然是惊恐到了极点。

  安天河犹豫了一下,待水位升到汪佺的脖子处,才伸手示意暂停了溶液注入,不等对方紧张的喘息平复,他盯着汪佺一字一句道:“我爸活着,你才能活,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欺骗,你只会死的更惨——说吧……”

  汪佺的眼睛和嘴巴同时瞪大张开,像是一条搁浅求生的鱼,嘴唇颤抖着蠕动了好几次,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只有不甘和后悔的愤懑抽气声。

  水位随后继续上升,而安天河眼中的冰寒几乎凝成了实质。

  “我也是被逼得!!我也没有办法,才被迫执行命令,你这么做不公平!!”汪佺状若疯癫,歇斯底里地大喊为自己诡辩。

  “你个狗杂种也配谈公平?!我父亲跟你无冤无仇,你害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对他公不公平!!”安天河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气。

  “哈哈哈哈……你真以为弄死我,就可以摆平一切了吗?哈哈哈,你想得太简单了!太天真了!!”水位已经漫至下巴,汪佺疯狂地尖声嘶喊着,如同拽人溺水的水鬼一般。

  安天河面露一丝玩味的冷笑:“我可没说现在就弄死你,只是想让你清醒的体会一点点变成一个傻子白痴,是什么滋味罢了……”

  水位漫过汪佺的头顶,很快生化舱彻底被灌满,汪佺惊恐的在溶液中吐出一长串不间断的气泡,已经瞪到极限的眼眶,凸起鼓胀的眼球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裂开来。

  强制读取记忆程序,开始运作!!

  ……

  方雨菡在女儿的房间,正在收拾东西,叠好晾晒的衣服,周璐今天终于返校了,这让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生活已经逐渐回归正常的轨道,只等丈夫出差回来,一家三口就算是熬过了这段曲折的人生关卡。

  忽然,她听到门铃被摁响的声音,是一段极为熟悉的电子音乐。

  放下手中未叠完的衣物,快步来到门边。

  她的面色比刚救出来那几天要好看了不少,脸庞不再苍白,多了好看的血色,水润的双眸更是晶亮有神。

  透过门上的猫眼,方雨菡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杨瑞东,他今天穿着警服正装,不是平常习惯以便装示人的形象。

  放心的打开门,方雨菡这才发现杨瑞东的神情有些紧张和拘谨,脸色也显得苍白和疲惫,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浓悲伤。

  “东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杨瑞东闻言声音略沉哑地回答道:“嫂子,我今天来是有事跟你说。”

  方雨菡的心头忽地咯噔了一下,心头涌起一股让她难受的预感,她的嗓音莫名有些颤抖地说道:“哦,好……那你进来说吧。”

  走进客厅,杨瑞东的目光有些闪烁:“璐璐今天不在家吗?”

  “她今天已经返校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心中的压力顿时消解了一小半。

  主客俩人在客厅沙发就座,方雨菡双手握在一起有些不安地问道:“东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杨瑞东放下警帽,闭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气才道:“嫂子,周队他……他在这次任务中为了营救人质,不幸,被害牺牲了……他是英雄,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方雨菡的眼睛一点点睁大,身体微不可见地摇晃了几下,脑海中一片空白,交握的双手顿时无力分开搭在双腿上。

  说出了周剑的死讯,杨瑞东低下头几乎不敢正眼去看对面的方雨菡,生怕看见她迷茫且哀痛的面容。

  但他视线的余光却还是清晰地映照出对方沉默无言的样子——

  那位一分钟前还气色红润眼语笑靥的俏丽妇人,此时睁着眼睛,不发一言,瞳孔中失去了焦距,安静地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制人偶。

  客厅内,简直像被抽干了空气,变成了真空一样,每分每秒都令人无比的煎熬沉重。

  “他独自一人深入虎穴,歹徒切断了所有信息的往来,我们没能及时救他出来,对不起……主犯及其手下,现在都已经被抓到了,目前正在审讯中,我们会尽早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让周队……”杨瑞东视线游移不定地说道。

  突然,方雨菡打断了他的话语,嗓音沙哑且急切地问道:“他的尸体呢?周剑……他的遗体呢?”她洁白的牙齿咬住颤抖的唇瓣,顿了一下又问,“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他?!”

  “在警局里,嫂子,你现在随时都可以……去看周队……”杨瑞东的虎目迅速泛红,再也难以掩饰住悲伤。

  “好的……”方雨菡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我先去下洗手间……”不等杨瑞东回应,她便快步小跑进入自己的卧室里,乓地一声关上了门。

  扑倒在房间里的大床上,方雨菡双手紧紧攥住床单,头部深深埋在被褥中,双肩不停地抽动着,在低闷地抽噎声中,泪水顺着脸颊直淌,很快将被单打湿了好大一片。

  杨瑞东呆坐在客厅里,静静地不去打扰方雨菡,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和自责之中。

  ……

  一队全副武装的装甲突击车,在曲折的山路上蜿蜒前行。

  这里属于蓉城西南面的山地,植被茂盛,地势陡峭,开发难度大,因此虽然距离市中心并不太远,但长久以来都没有纳入新城区的拓展范围,只有少量村民定居于此。

  汪佺的记忆被强制读取解析出来后,他果然变成了一个智力低下的痴傻人,过程中差点因此而送命,但这个家伙依然命硬的挺了过来,只是再也无法如普通成人般思考交流,智力水平比五六岁的小孩只低不高。

  但安天河依旧没有干掉他,从他的记忆数据中获知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便决定留着他另有用处。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父亲安刚,确实已经遇害了,现在正要去埋尸的地点。

  车队继续行驶了十来分钟,最后在一处靠近密林的山道内停了下来。

  士兵们带着工兵锹,缓缓汇集到一片幽暗树林下的坡地,开始动手挖掘起来,另有携带生命探测仪的士兵,随时侦测被掩埋尸体的确切位置。

  十几分钟后,曾经被松动过的土壤再一次被挖开,一层层徐徐向下三米左右,露出了一具被掩埋多时的半腐败尸体,克隆兵们清理完表面的浮土后便默默朝两边站开,留出一条通道以便安天河上前。

  看着那张与记忆中亲切的面容渐渐重合,又有些陌生的青灰脸庞,安天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

  “爸……儿子不孝!我来晚了……这就……接您回家……”

  安天河双手撑在松软的泥土上,浑身颤动着,长跪不起,一时泪如雨注。

  其余的士兵在警卫长王朝的指挥下,在安刚埋尸地点的不远处,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找到并挖出了腐败破损程度更为严重的钱德光的尸体,至此,本案相关的所有失踪绑架人员悉数被找到,案件即将进入全面梳理阶段。

  ……

  杨瑞东似乎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后来是如何安慰嫂子方雨菡,并离开那个被哀伤浸满的破碎家庭。

  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接到军方的电话,才和专案组组长郑宏涛汇合,去接收钱德光的尸体,顺带看了下安刚的遗体。

  消失的线索和人已经补全,但是案件却谈不上水落石出,因为幕后的主使者依然没有现身。

  可郑宏涛似乎对此提不起任何兴趣,在警队接收了尸体后,留下法医小组在现场取证拍照,他们便率先回到了警局。

  随后,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先是市公安局突然出现强势接手案件,带走了所有卷宗和相关资料,跟着杨瑞东得知,原来中央纪委巡视组正式介入了本案,听说就连省委省政府都打来电话表示关切和询问案件的进度。

  难怪郑宏涛回来后丝毫没跟他提继续查案的工作内容,原来,他早就料到这个案件迟早会被市局接管吗?

  还是说,他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

  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作为一直负责该案的核心成员,照理说,应该还是会被请去协助破案的,毕竟案情细节他知道的最清楚,至少要谈几次话,帮助市局的同志尽快熟悉案情,继续推进侦破工作。

  可之后的几天,不仅没有任何人找他谈话,局里居然以工作劳累需要养伤为由,强行放了他几天假,让他在家好好调养休息一段时间。

  这算怎么回事?!

  案子就彻底甩手不管了?

  那周队的死谁来主持公道?!

  “案子的事,上层领导自有安排,这几天你就休息一下,顺便帮助周副局长统筹安排一下后事吧,家里只剩下母女俩,没个照应是不行的。”郑宏涛在刑警队办公室如是对杨瑞东说道。

  杨瑞东当然无法接受如此敷衍的解释,却见郑宏涛露出无奈的神色:“周队……已经牺牲了,我不想再失去一个老队友!你明白吗?!这个案子,后续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你不要再去趟这潭浑水……追赠烈士的申请,已经在走流程了,这次,就让他省点心走吧!”

  ……

  几天之后,蓉城陆续举行了一场受人瞩目的追悼会。

  主角自然是南涪区公安局副局长——周剑同志。

  这天,方雨菡穿着一袭纯黑色女士西装套裙,外面披着居丧期的白色麻布丧服,女儿周璐也是一身黑衣黑裤做类似的打扮,或站或跪坐在灵堂前,与到访吊唁的客人鞠躬磕头回礼。

  周璐全程懵懵懂懂的,似乎对失去父亲的事情无法很快认同,严重缺乏真实感,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被母亲和亲人照顾引导着,机械般沉默行事。

  追悼会的流程,在杨瑞东及一干老同事、老战友的组织协调下,进行的颇为顺利。

  直到中央纪委巡视组组长的孙主任带领一干办事人员,突然现身到场吊唁,对方雨菡母女简单慰问两句后,红着眼睛说出:“警界痛失干城,卫士音容宛在!”的话语离开后,追悼会的排场陡然就变高了起来。

  没过多久,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也相继派专人前来吊唁,敬献花圈,瞻仰烈士遗容。

  随后,市委市政府,市公安局的领导,也派出代表到访,热闹非凡,紧跟其后的,就是其他各区分局的领导同事,有关系好的战友,更是边走边哭,不忍多待,留下慰问金就走了。

  这可忙坏了杨瑞东等人,他们原先以为最多也就市政府,以及市公安局派个代表,其他区分局的同行过来看看,也就差不多了,谁知道直接惊动了中央纪委的巡查组,而后省级领导也现身了,那下面的干部还能摆个架子不来露个脸,做做样子?

  好家伙,这一通走马观花下来,灵堂内连花圈都摆不下了,直接摆到了外面的围栏上。

  这还没完呢,很快就有市民相继闻讯赶来,献上花圈和自己的敬意。

  此刻,杨瑞东才觉得老队长这短暂的一生算是没白忙活,离开这个世界时,至少会有普通民众留下自己的哀思。

  不过,直到追掉会结束,安天河都没有来到现场,仅有高峰代表军方来吊唁,周璐这时才有所意动,连连追问:“冰阔乐叔叔,他怎么没有来?”

  高峰只能简单回答道:“他自己家里的亲人也过世了,所以未能到场,还请两位节哀,多多保重!”

  周璐顿时一阵失落,而方雨菡则显得有些麻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特别关心。

  当天,总共有上千的群众自发来参加吊唁,送周剑最后一程,因此还上了当地的新闻专题,省电视台的快讯,甚至差点登上央视。

  不过,这人一多,嘴就杂,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有些低俗的好事之徒,很快发现了身批丧服着素装的方雨菡母女,话语间就流里流气了起来。

  私下点评她二人的颜值和身材,直呼这死鬼差佬好艳福,有这么艳丽无双的老婆和女儿,真是做鬼也风流,还将偷拍的照片发帖子到网络上。

  引起了一堆好事者的跟风围观,污言秽语的讨论起来,后来有路人实在看不下了,多次举报才被删帖,但这样的花边绯闻,总是能够被某些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安天河没去周剑的追悼会,并非是对他最终没能救回父亲而记恨在心,人家连命都搭上了,还能苛求对方做什么呢?

  他只是无法面对喊自己冰阔乐叔叔的少女那双纯净的眼睛,无法面对曾经占有过人家身体,此时伤心欲绝的人妻。

  事情还没完结,主凶还没抓到,他无法给母女俩一个得体的交代。

  更何况,父亲惨死,大仇未报,他实在没有心思去那种公开场合消磨时间。

  父亲的遗体他并没有交给警方,也暂时瞒着母亲,悄悄保存在兵营的冷冻室里。

  等抓到仇人,要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

  将汪佺的记忆数据整理归纳,有的转为图片,有的另存视频,安天河盯着其中几个人的面容和身影,眼神在冷笑中透出刻骨的仇恨,瞳孔中已经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

  周剑的遗体在追掉会后的第二天,火化并下葬。

  案件的侦破工作,由市公安局专案组推进的极为迅速且顺利,抓到的具有黑社会性质团伙的大小头目及其打手爪牙,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很快便由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择日就会宣布审判结果。

  至于主犯汪佺,市委市公安局在跟军方轮番进行友好和睦的协商后,已默认其死亡状态,不再予以起诉和追究。

  之后,由中央纪委巡视工作组牵头,省委常委,市委市政府协同,蓉城的官场迎来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地震。

  其中,有两位副市长被免职,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因组织非法倒卖赈灾物资,收受贿赂,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被双开收押。

  另外,南涪区政府区长刘铁生,灾民安置委员会主任刘军,蓉城南涪区联防支队长秦洪等人,因参与倒卖贪墨赈灾物资,绑架谋害政府财务人员和无辜灾民掩盖其罪证,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全部被集体双开收押,经公安机关讯问,检察院核定提起公诉,法院将定期宣判。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无情的裁决。

  案件至此,似乎一切都已明朗,歹徒伏诛在即,贪赃枉法之辈,亦有国法明正典型。

  正义得到伸张,公理受到维护。

  而在这一长串法令公宣的背后,有一条似乎是例行公事般的职位调动,看起来就没那么引人注意了——蓉城原市委书记虞致远,将平调往东莱省济安市任职。

  虞书记在调令到达前,就提前从省里接到了通知,那时起,便组织家人迅速收拾东西,变卖不方便带走的物件,悄悄上路离开了蓉城。

  老实说,他并不想走。

  这里,可是他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地盘,他在蓉城那就是头顶的青天,顺遂时便是蔚蓝一片,阳光普照,谁惹到他了,那便是雷霆万钧,摧枯拉朽,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然而现在,却因为手底下人做事不严密,手脚不干净,被人抓到了把柄,顺藤摸瓜,一直查到了他这里。

  其实,若单单是查到也无所谓,没有确凿的证据,下面自会有人帮着处理好的,偏偏上面的人也想让他挪挪位子,作为政治派系的交换条件,无奈也只能答应了。

  临走之前,虞书记回头环视了一圈自己住惯了的机关大院,暗叹一口气,转身上了一辆陆地巡洋舰就此离开。

  航班的时间是傍晚七点二十,坐车过去时间还宽裕,便没有吩咐司机开多快,他自己却闭上眼开始打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地巡洋舰猛然被一股巨力从侧面撞过来,强大的动力势能将汽车直接给打横顶翻到路基右下方。

  一阵天翻地滚之后,车身总算稳住不动,司机和随行秘书没受多大伤,连摸带爬的钻出车窗,赶紧来救位于后座位上的虞书记。

  此时的他手部和脸颊,都带了些擦碰伤挂了彩,显得颇为狼狈,而且由于年纪大了,仍处在头晕目眩中,还没恢复过来。

  等司机和随行秘书将他从座位里连拉带推的拖出来,三人靠在树下不停地喘着气。

  “妈的,是谁他娘的这么不开眼,敢撞书记的车?不想活了,啊?!”秘书气不打一出来,掏出手机就想拨电话找关系叫人。

  手机还没举到耳旁,“啾”的一声低低的闷响,霎时被什么东西极为精准的射中,一下就四分五裂地崩开,将秘书的手扎得到处是血,惨叫着捂着脸庞惊恐不已地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几道强光柱打过来,直刺三人的眼睛,只听一个声音悠悠地说道。

  “虞书记,恭候多时了!”

  强烈的灯光极为晃眼,年近六旬的虞致远双手遮挡在眼前,只听一个沉稳的脚步慢慢向前,渐渐露出了真容,那是一个身穿军装的七尺壮汉,面带一点邪气的冷笑,走到他面前,也遮住了部分光亮,使他能看清对方的脸,应该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军官。

  “无论是谁指使你来的,我都劝你慎行,年轻人,不要被人利用当枪使!这个后果,你承受不住的!”虞致远轻咳了两下,呼吸顺畅了些。

  “啪啪啪”,年轻军官轻怕手掌,一副略微有些惊讶且欣赏的模样:“啧啧,不愧是连任了快两届的蓉城一把手,就这份镇定自若的功夫,一般人学不来——可惜,没人指使得了我,我也不会任人摆布,今日找你,只为报杀父之仇!!”

  从年轻军官的寥寥数语,廖致远作为官场老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语气中蕴含的杀意,不是作伪,那是真的,这小子见过血!

  因为刚才的事故,头还是有点昏沉,廖致远一时还是没能记起,自己似乎并未得罪过这个年轻的军官,更遑论他的父亲:“你说杀父之仇,是不是搞错了?我……没什么印象!”

  “我原本不是军官,只是来自清河市的灾民,想起来了么?”年轻军官冷笑道。

  清河市……荆楚省那边……

  哦!!

  廖致远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不就是栽在赈灾的事情上么?

  原来又是他们!

  “想起来了?”

  廖致远点点头,清理了一下思路便道:“说吧,你可以先开条件!”

  “你觉得,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年轻军官一愣,继而火冒三丈。

  “不然呢?如果你不想谈条件,刚才就可以直接把我撞死了,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廖致远胸有成竹的说。

  “哈哈哈哈……”年轻军官气极反笑,“不愧是官僚思维,什么都可以谈条件交易或出卖,可惜,我只是单纯想亲眼看看,你临死前的狼狈模样!”

  “年轻人,不要轻易就走极端!我知道,之前的事害了你亲人的性命,但那并非有意,我只是让他们办事稳妥保密些,谁知道他们如此难堪大任。而你现在手握军权,可能是别人家几辈子都换不来的地位和权力,你只为了复仇,就宁愿葬送你的大好前程吗?太不理智了!我相信,你父亲若健在,也绝对不会同意你现在的做法!”廖致远说得头头是道。

  “闭嘴,老东西!你还有脸提我父亲?!”年轻军官勃然大怒,“合着在你看来,家人的性命安危都不如前程重要?为了一个前程,生死大仇都可以弃之不顾?!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相信吗?”

  “哼!老夫我宦海浮沉几十年,这点觉悟能没有?还会蒙你一个小辈不成?!”

  年轻军官冷笑一声道:“呵呵,空口无凭,要不,虞书记,我们来现场验证一下吧!”说着,他向身后挥了挥手,一个士兵端着台笔记电脑走了过来,显示屏幕里,有一对中年夫妻,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以及一个老妪,他们被绑在椅子上,双眼被蒙住,嘴里也被布条堵着无法叫喊或说话。

  随着士兵每走近一步,虞致远终于勃然变色,他赫然发现,显示屏里的人居然是早就悄悄离开蓉城的老伴、儿子儿媳和自己的亲嫡孙。

  “你,你是什么时候——你这个混蛋,快放了他们,不然,我跟你没完!!”

  “哈哈哈哈哈……喂,倚老卖老的东西,刚才不还是一副早有觉悟的模样吗?怎么一来真的,马上就变脸了?还是说,你就是用这副嘴脸去忽悠别人的?”年轻军官一脸的嘲讽。

  “你,你!你!!”廖致远此刻已完全乱了方寸,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你好歹毒!好算计!!要报仇就冲我来!祸不及家人!!”

  年轻军官极轻蔑地冷笑道:“别尼玛在这装无辜了,你的爪牙抓钱德光之前,不也跑到国外去监视人家求学的母女俩,要不是钱德光认怂,恐怕她们也难逃毒手!!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好,好吧……只要你肯放了他们,我什么都答应你!!”廖致远被拿住了命脉,之前的涵养和镇静荡然无存。

  “是吗?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廖书记!!”年轻军官说着,抛出一段准备好的麻绳扔到他的面前,意图不言而明。

  廖致远愣了半晌,此刻才终于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了,“我,我凭什么相信你?!”“那你只能靠赌了,若不照做,他们必死无疑!捡起麻绳,自我了段,他们尚有一线生机!!”

  这时,之前一直躲在一旁不吭声的司机开口道:“书记,你别信他,他就是在骗你!!”

  “你用不着嚷嚷,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平日里做的那些不堪入目,不堪入耳的腌臜事,他死之后,跟着就是你!!”年轻军官冷冷地瞟了司机一眼,吓得那家伙再也不敢吭声了。

  廖致远仰头长叹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呵呵呵……”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捡起了那段麻绳,“希望你言而有信,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劳资跟你们可不一样!!”

  ……

  几天之后,有村民在通往机场的郊区公路旁,发现了被撞坏的护栏,侧翻在路基下的车辆,以及一个上吊而死的老者。

  被损坏的车辆中,还有另外两个死人,他吓得立即选择了报警。

  然而,这件事经过初期的侦察,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老者的死,就连当地报纸角落的豆腐块,都没能占用一下。

  几年之后,听说有人在海外,曾经看见过蓉城前任市委书记的家属,但既没有照片为凭据,也缺乏相关的人证,没过多久,便被人彻底遗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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