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疗部长莉莉兰进入内殿觐见时,女王侧躺在宽大柔软的卧榻上,正在闭目养神。她穿了一身简单的浅色锦缎绸衣,身上盖着一件镶着金边的天鹅绒厚披风。
莉莉兰也许久没见过女王的“真身”了。在两年前那次试验仪式失败后就再没见过。职业习惯让她不由得细细观察起女王的面容——上一个容器在成长的第16年就承接了女王,并孕育了下一代,若按照普通人类的年龄计算,女王如今应有38岁了,可是她的容颜在性成熟后几乎没有变化,更别提有什么衰老痕迹;只是休息中的女王此刻眉头微蹙,看起来略有疲惫,这个发现让莉莉兰有些惊讶,以至于听到身边女仆长的轻声提醒,她才回过神,发现女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注视着她,她便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左手置于右胸口,低头行礼。
她行的是标准的骑士礼。
女王示意女仆长退下。内殿的大门重新关上后,莉莉兰起身将卧榻两旁的垂帘放下来,然后从提来的医疗箱中取出一副手套戴好,又取出一个小巧的机器,伸出的贴片连上了女王微微侧头而露出的颈侧以及太阳穴间,小小的机器沉默地运转起来。
女王又阖上眼。她没有说话,莉莉兰也没有开口,直到机器闪了几下绿光。
“陛下。”莉莉兰收好了检查机器,拿出手帕沾取她带来的药水、仔细擦拭了女王刚刚连接贴片的部位。“一切良好,您可曾有什么不适吗?”
“艾莲娜。”
“……您的意思是?”莉莉兰愣了愣。她看到女王睁开眼,深沉的金眸仿佛已经看穿一切。
“——令我不适的。”
莉莉兰深深呼吸。女王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已经令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管她在私下看起来有多么玩世不恭,可在真正的女王压倒性的气势面前她还是十分收敛。她是最早追随女王的那批骑士之一,深知女王的手段,这回女王突然召她入宫,她自然会先想到履行自己身为医疗部长的责任——为女王做身体检查——但检查过后女王也丝毫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她就明白,她得说点儿什么。
“陛下,艾莲娜殿下前两天挨了她姐姐的教训,伤势不重,我亲自诊过,很快就会恢复。”
莉莉兰抬头看女王,女王无动于衷。也对,这种事实女王早该知道了,根本不用她汇报,女王需要确认的是她作为医疗部长的态度。
“……我认为,艾莲娜殿下已经不适合做容器了,她的自我意识过于突出,加上强烈的抵抗与反叛情绪,或难与陛下的精神相容,强行举行仪式风险很大……”
“那么,她是多余的了。”
莉莉兰悚然一惊,她知道女王绝不是开玩笑。莉莉兰很明白:不管是一手推动了那个让首相差点死掉的可怕任务,还是利用她的姐姐在她原属于女王的神圣身体上留下羞辱性的鞭痕,都足以让女王震怒,只要容器另有着落,女王不介意让这样叛逆的艾莲娜立刻消失。有些事本不该她这个医疗部长多嘴,但她想到与她对峙时坚定的玛西亚,脱口而出:“陛下,艾莲娜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
“哦?”
女王仿佛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话,慢悠悠地坐起了身子。她重新披好她的披风。端坐着的女王让周边的气压更低,莉莉兰几乎无法抬头。
“真稀奇,莉莉兰,你说了和首相一样的话。你知道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女王绝不可能绞死首相。所以只能是——
“陛下,您太久没有见到两位公主了。她们比您想得要长大许多、成熟许多。”
莉莉兰快速说。说完她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作为在女王身边待得最久的人之一,莉莉兰很明白什么时候能与女王开怀畅谈、而什么时候最好不要多说一句话,她从来只专注于医疗部,她知道这些话根本就不该她说,她本来就只想旁观而已。现在连那个黑猫都落得那样的下场——虽然她只是猜测听女王的语气首相应该不会好过——更别说她了!
可是。莉莉兰转而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女王刚刚加冕为王的那时,与莉莉兰的不关心政治和首相圆滑讨巧的周旋不同,女王身边总有一个人会直率而笨拙地向女王提出真诚的建议,根本不在乎女王是不是会记恨于她,为此多次惹怒了女王、还挨过罚,不过她的主张到头来仍被采用不少。莉莉兰私下劝过她很多回,她也只是哈哈一笑,说进谏是她作为女王之臣的本分,统治者需要听到不同的声音,“为了帝国,也为了我们这位登上高位的挚友!”——她当初不正是被她的正直坦率所吸引,才和她厮守终生的吗,女王那时还亲自为她们操办了隆重的婚礼,昭告整个帝国,也同时开创了自由婚姻的风气。
当初直言进谏的骑士团长赫尔早已不在,现在或许该轮到她了。
“……陛下,我认为您至少可以接见一下公主殿下。您会知道我并非夸大其词。”
“莉莉兰,你从不会关心医疗部以外的事。”
莉莉兰不是听不出来,这是女王最后的警告。
“但这与容器的仪式息息相关……”
女王的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莉莉兰只感觉肩膀一沉,她的心也一沉。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女王还需要她的实验研究,所以不会把她绞死,至少现在绝对不会。
“你的陈述为你赢得了五十板,我的骑士。去骑士团领罚,现在。”
莉莉兰屈膝行礼。话已至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坚持说下去了。她转过身去,准备退出内殿,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她又听到了女王的声音。
“让雅带着艾莲娜,午膳后到这儿来。”
2.
如果说前一天艾莲娜还极其期盼不被关禁闭室、而是去觐见女王,想要用她的巧舌如簧和女王当面对峙她多年来探到的那些高级机密,而在结结实实挨了她姐姐的二十下马鞭、在床上趴了一整晚还难以入睡之后,她就一点儿也不想觐见女王了。
她已经知道了体罚的疼痛,比她想象中更令她难以忍受;她不确定在这样的压力下,她是否还能有勇气站在女王面前说出那些反驳的话,尽管她已经为此准备了好几年。艾莲娜又害怕又不想就此放弃,摇摆不定,十分沮丧。就在刚刚女仆长过来告诉她,她可以觐见女王了,女王午膳之后会在内殿等她,她马上连午膳都没心思用了。
“雅姐姐,可以不去吗?”
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这可是女王口谕……却还是脱口而出。
“殿下之前不是很主动地想要拜见女王陛下吗。”
“可是我……我现在受伤了。嘶,还很痛……我能去禁闭室吗,我愿意认真反省。”
“殿下。”雅叹了口气,“您知道,那不可能了。”
女仆长铁面无私,根本不会徇情,何况这还是女王亲自下令。但是艾莲娜是她看着长大的公主,从小没受过什么责难,她看着小公主心神不安,饭也只随便吃了两口,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心生不忍。她是陛下的女儿,雅无论如何都无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她。所以在小公主提出下一个请求时,她勉强答应了。
艾莲娜想在觐见女王之前,去看望一下她的老师——首相。就趁着午膳的时间。
“……殿下,您的时间不多,请您一定遵守约定。否则陛下一定会对您更严厉……”
“我知道,我会遵守的!谢谢雅姐姐!”
雅帮小公主收拾烂摊子她早已不是头一次了。她没有和小公主一起,而是往相反方向,走向殿外的一些矮房子。那是女王的后厨。她要后厨多做几个女王爱吃的菜,她要亲自送到女王的殿里去。
艾莲娜清楚地知道如果有人能帮她,那一定是她的老师。所以哪怕她加快步子屁股就会隐隐作痛,她还是匆匆来到了首相的落脚处,那儿是女王专门赐给首相的、在王宫内的住所。那地方虽然处在王宫内部,但并不惹人注目,反倒比较隐蔽:作为特务部门的头儿,首相不喜欢大张旗鼓、招摇过市。艾莲娜跟了首相很久,也只来过两次——得亏她还记得路。
她的老师亲自给她开门,仿佛知道她要来,神情难得一见的严肃。首相虽然此行九死一生还一直养伤,却从未断过接收特务部门的消息,结合医疗部传来的密信,她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公主的有预谋的反叛掀起的一系列风暴现在已经令她完全失去了作为容器的价值,而以女王的脾气她很难会容忍这样的人在她眼前活着。
黑猫不怎么会对政治和外交以外的事上心,她和女王一样是个工作狂,可艾莲娜是个例外,不只因为艾莲娜是她的学生。女王生艾莲娜的时候受了不少苦。她的头一胎差点夭折,体弱多病,被断定不适合做容器,于是女王两年后又备孕了第二胎。而怀孕是一件太辛苦的事,尽管医疗部长早已通过各种手段缩短孕期、提高容器的存活率,可女王却前所未有地遇到了难产,整整十几个小时里她受尽折磨,女仆们急急忙忙进进出出,往外端一盆盆血,黑猫从没见过她流这么多血,也从没见过女王如此虚弱的模样——她之前生育都顺利得很,身体又好,几乎第二天就能若无其事,第三天就骑上了马;而生育艾莲娜之后,她休养了整整一个月。那一个月里黑猫一直陪着女王,女王要她在那儿;刚出生的还皱巴巴的小小的艾莲娜也在那儿,黑猫便一并承担了喂养艾莲娜的任务,那是小艾莲娜生命最初的一个月啊,是个小狗也喂熟了。
现在小狗长成大狗,还咬了自己一口,黑猫却没办法看着她就这样走到万劫不复。她了解她的学生,知道她没什么更大野心,但女王可不会这么认为。她甚至没时间听她的道歉,反正也没什么用,她很急地摆摆手,示意艾莲娜闭嘴听她说。
“艾莲娜,我不管你对帝国机密知道了多少,也不管你对陛下有多么不满,都不重要——你没有对外招摇,这点救了你,知道吗?你不可能对女王隐瞒任何事情,一定要全部坦白;克制情绪,千万千万别顶撞陛下,知道吗?”
“老师……”艾莲娜被黑猫抓着肩膀一字一句地灌入耳朵,她有点吓到,但还是听了下去。
“最重要的一点,你记好了:你是陛下的女儿,无论怎样这个事实都无法改变,你要牢记这一点,时刻记得这一点!快去,别让陛下等你。”
3.
小公主比想象中更早来到女王的宫殿,候在殿门口的女仆长稍显意外,毕竟女王还没有结束用餐。她此前将她私下让后厨做的几盘菜品亲自端进去摆好,女王还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十分随意地问起她的伤来——她被女王在飞艇上敲打的几下并不很重,但也获准上药了,早就不影响做事——女王没说什么别的,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心情似乎不错。
女王的用餐时间神圣不可打扰,女仆长心知肚明,她示意小公主同她一起站立候在门外。那是十分漫长的时间,直到终于听到里面的一声响铃,女仆长便直起身子率先进去,亲自帮女王收拾好并撤下餐桌。小公主觐见女王是“家事”,因而不应有另外的下人围观,这是她的判断,女王默许了。
艾莲娜起身走进大殿,大门在她身后被缓缓关上,女仆长立于门前,她没有出去。时隔多年艾莲娜终于又见到了帝国高高在上的女王,她已记不清上次见女王是什么时候,直到这一刻她心中模糊的女王面孔才在她眼中逐渐清晰。
女王端坐于卧榻,遮帘向两侧拉起,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双膝下跪,对她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不难听出那声音中的一丝颤抖。女王让她抬起头来。
艾莲娜的金眸颜色更浅,显得十分明亮,可她眼中擎着泪水,似乎很努力地让她眼泪不滑下来。她的确跟着她的老师见识过很多大场面,但唯独没有这样单独面对女王,她这回至少有一半不是装的。
“你不是早就想要见我么。只想哭一场的话现在就应该回去。”
偏偏女王对她毫不留情,也没有让她起来。
“……当面觐见女王陛下的荣光令我难以自持,请陛下恕罪。”
艾莲娜本还不敢开口,可一开口那些恭维话就自然流畅地从她口中说了出来。她说完就垂下眸子,深呼吸了好几口,把那些眼泪憋了回去。显然,她的可怜招数在女王这儿根本不管用。
“你知道该请求恕罪的不是这些,艾莲娜。”
女王叫她的名字时有一种威压感,还另有一种莫名的什么感觉,让艾莲娜心跳加速。艾莲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又不是来认错的——但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小声说:“我的确做了一些很不应该的事。但我……并不后悔。”
“‘王女与庶民同罪’,这话是你说的。”
“是……”
“那么在被绞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辩解?”
“绞死”。听到这个词的那一刻,艾莲娜心头那股劲儿突然就被激起来了。反正要么成为容器要么被绞死,总归她就是不可能有活路!
“……好,好,我承认我自大,我以为自己能够玩弄一切于鼓掌;我承认我自私,我故意给老师下套,还利用了姐姐;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纠正陛下的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艾莲娜猛地抬起头,站起身,越说越激动,“为什么我就不能作为艾莲娜活下去?凭什么偏偏我要成为容器!”
“这就是你自私自利的辩解?”
“那陛下又何尝不是自私自利?为什么就只有我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艾莲娜殿下慎言!陛下,小公主的妄言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女仆长眼看着艾莲娜渐渐逼近了女王,咄咄逼人地说了许多难以入耳的话,她快步上前拦在女王身前。可是艾莲娜不依不饶地冲着她喊:“你所信赖的女王陛下,可是个用女儿作为她肉身不灭的容器的人!什么帝国的信仰!这样毫无人性的人你还要继续助纣为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请您务必冷静,殿下。”
女仆长低声说。她完全不知道容器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为什么小公主会说自己“活不下去”,她被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仅仅有些难以置信小公主怎么突然疯成这样。这时只见女王几步从她身后走出来,紧接着是“啪”的一巴掌,十分清脆地抽在小公主的脸上。动作干脆利落敏捷迅速,艾莲娜脑袋被打得偏向一边,马上左脸就红肿起来,她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捂着脸瞪着女王。
女王注视着这个19岁的、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姑娘。尽管她动了手,可她依旧平静。
“为什么只有你没有活下去的权利——这很难理解吗:你就是作为容器出生的。20年的生命就是我对你的恩赐。之前可是只有16年。”
艾莲娜牙齿都快咬碎了,狠狠地盯着女王,她没想到女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她的悲惨命运,毫无波动。看着女王始终冷淡的样子,她越发心有不甘,攥紧了拳。可她又怎么会理解女王。如果女王最初没有想明白这件事,那就根本不会接受容器这种延续生命的方法——女王和她的骑士们为帝国付出了全部,她坐稳王位后更是呕心沥血,对内改革加上对外抵御侵略,她有野心有威望更有手腕,构建了帝国现在的一切,也成了民众的信仰,永远不朽。现在百年已过,当初战乱纷争之地都被她亲率骑士团踏平、全部纳入到帝国版图;如果不是她这样的君主还活着,帝国如今绝不会进入前所未有的和平期和繁荣期。
现在,那从未经历血腥战争、也从未接触过帝国子民的真实生活,而生来便能坐拥这繁荣的人,反而来指责帝国的开创者,指责她自私自利?就因为她当初无比痛苦地孕育了这个注定只能存在20年的生命?
女王知道她与她的“女儿”注定无法相互理解,她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果。但她也确实明白了另一件事,或许那也是莉莉兰想让她看到的:艾莲娜果真思想独立,尽管很不成熟,但显然已与最初的“容器”相去甚远。无论她是否承认,艾莲娜的确已经长成了“真正的人”。
4.
莉莉兰从女王宫殿告退后先回了一趟医疗部。大公主菲奥蕾现在每天都会来医疗部进行检查,一待就是一整天,或许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赤金骑士,又或许她不知道怎么道别,莉莉兰想不了这么多,她只是来对大公主说一句话:“女王下午会在内殿召见艾莲娜。”
莉莉兰知道风暴已来,没想到的是她竟会放任自己卷入其中。但既然卷入了她也不打算逃避。大公主点点头,果然说:“那么我也会去拜见陛下。谢谢您告知”——她沉稳熟虑,仿佛一夜间变了个人。莉莉兰放了心,这才走去了骑士团,她不会逃脱女王下达的惩罚,尽管除了她没人听到那个口谕。她是女王的骑士,她不被理解的各种大胆的医学研究全靠女王大力支持,除了她的妻子之外女王是最信任她的人,只是作为研究者,实验意外这种新鲜感对她而言实在难以割舍,何况她孤身一人已经走过了长到有些令人厌倦的人生。
她太久没来骑士团了。自从玛西亚成为团长她就再也没来过。医疗部长换了一身飒爽的骑士装束,脑后随意抓的小辫子一扯,她把头发重新整理,利索而规矩地束起,比起当年只差一条绶带和上面的荣誉勋章。她在宽敞的军营内走动,竟然没被什么人认出来,只互相与几个骑士行了礼。在惩戒室外她刚好遇见了索菲。教官长比她高半个头,认出她时眼睛微微睁大,刚要行礼被莉莉兰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拖进了惩戒室——这回她也不管什么骑士礼仪了。
“呃……您是说……您需要被罚五十板,是女王下的命令。”
索菲犹豫地总结道。她终于搞清了状况,包括莉莉兰大人为什么穿着一身骑士装扮在惩戒室外面徘徊。
“对。动手吧。”莉莉兰不想拖延,她环顾四周,最后趴在了半身高的刑架上。
“……我没有这个权力。”对赫尔团长的夫人实施惩罚,对索菲来说和忤逆团长也没什么区别。这两位是她一辈子尊敬的人。
“……所以你是想让她的女儿——那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崽子——对我动手?”
“不是,可、”
“只有你和她的级别够,你还要犹豫?还是得我命令你?索菲教官长,我命令你对我进行惩戒,现在立刻,就像你惩戒骑士们那样。”
索菲深吸一口气,往上扶了扶单镜片,她拿下了置于墙壁上的一块板子。那板子长一米宽三十厘米,约有手掌厚。她仔细锁好门,来到莉莉兰的身后站定。
“莉莉兰大人,裤子。”索菲出声提醒。
莉莉兰没挨过打。不管过去在骑士团还是后来在医疗部,她都是对人对事颇有分寸的优秀骑士,从没被指摘过什么;跟赫尔结婚之后,就算是调情她也是动手的那方。莉莉兰把手放在腰带处时感到了屈辱,她还以为她能很快地接受的。索菲无疑是“自己人”,可也是后辈……现在是她命令她惩罚自己。
莉莉兰做着心理斗争,最终还是自己主动褪下裤子,连带着最里面的那件一起。索菲将她的双腿向两侧分开,莉莉兰反射性地想要合拢,却感到中间隔着索菲的一条腿,“这是标准姿势,莉莉兰大人,能让您的臀部放松,不易受伤”,紧接着把她上身的衣服也掀起到腰部以上。莉莉兰接受了这一切,她平趴在刑架上,下身全部赤裸,双腿分开比肩宽站在地上,两腿间凉飕飕的,索菲一定全部看到了——她不禁埋起头。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更甚一层的惩罚。
“莉莉兰,现在接受打屁股的惩罚。共计五十板。”
索菲说。她不可能再强迫莉莉兰大人自己请罚。说完她已经感到脸上发烧了,尤其是看到莉莉兰大人的标准姿势之后。教官长打过太多骑士,标准姿势必然会暴露私密处,这就是惩戒的一部分,本来还应该有巴掌热身,可这是莉莉兰大人啊……
啪!
索菲已经往白皙的屁股上挥起板子。向来严厉的教官长却决定就这样开始,绝口不提热身的事。一下,两下,三下……她以一如既往的力道匀速打着,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莉莉兰在心里默默数着。最开始总归还比较好挨,当板子印开始越来越重复盖在了左右两边屁股上,那力道和速度却依然保持不变的时候,莉莉兰渐渐有些坚持不住。
啪!啪!啪!啪!
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
不管是莉莉兰的腿不由自主往里并,还是试图微微扭动屁股(她实在是无法忍住,唯一的坚持就是没用手挡),都不能延缓那板子哪怕一下,或者令下一板更轻一些。身后的惩戒者简直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毫无情绪地只在她屁股上烙下更深的痕迹。
啪!啪!
“啊、嘶——”
啪!啪!
“唔哈……”
向后辈求饶也太丢人了,莉莉兰根本开不了口,快要结束了,她紧紧握着拳头,默默数着四十一,四十二。索菲则完全进入了惩戒模式,看着眼前的屁股从微微发红到被打出了两片明显的红痧,在停顿的空隙里可怜地微微颤抖,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下都会是十分挑战。受罚者的肩膀微微抖动,看得出在强忍着不出声,可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还是闷闷地从她喉咙钻了出来。索菲稍稍放慢了板子落下的频率,更加延长了每一下的疼痛,快结束了,到最后了。
啪!
啪!
最后两下莉莉兰只觉得格外疼,但好歹是结束了。她趴着大口喘息,屁股上被一边捏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就感觉到什么伸进她两腿之间——是一块手帕,揩去了她私密处不自觉流出来的液体,她满脸通红却无法回头,她知道这是认真的教官长的“标准善后”,验伤加上清理。
“结束了,莉莉兰大人。”
最后索菲说。她没再说其他的,也没再等莉莉兰开口,便放下板子走了出去,留下莉莉兰一个人在惩戒室里自行穿戴完毕。莉莉兰并不知道索菲在控制台上重新约了惩戒室的时间,控制台的屏幕上显示着:
执行者:索菲
受刑者:索菲
执行内容:一百板外加二十藤条。
——这是她不得不对莉莉兰大人执行了完整惩罚的自我惩戒,否则她无法安心,她永远是赫尔团长与莉莉兰大人的后辈和家臣。与此同时,她没有遵守骑士团的私刑规则,没有对受罚者进行热身,也没有在受罚者姿势违规时加罚,这是作为教官长的失职,她理应承担后果。她也永远是女王的最忠诚的骑士。
5.
菲奥蕾并不知道正是自己的到来打破了女王与小公主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耐心地等午膳时间一过便匆匆往女王的王宫赶去,越是接近内殿,越是连仆人的身影也见不着一个,也没有卫队,她已经隐隐感到不安;她在殿门外停下,提高了声音:“菲奥蕾请求拜见女王陛下”,没想到很快门就打开了,女仆长亲自来迎接她。
“陛下请您进去。”女仆长对她行礼。
菲奥蕾尽管内心着急也没有忘了还礼。“谢谢雅大人”,她说完便踏入殿中。
女王已经回到她的卧榻上端坐,看着菲奥蕾——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孩子此刻挺直身板走了进来,脸色并没有她印象中那样差,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菲奥蕾目不斜视,只望着女王,走到前面对女王双膝一弯,跪下行礼。
女王准她平身。她起身站在一旁,这才注意到她的妹妹脸上有着十分明显的红肿。艾莲娜站在一侧,低头不语,她没想到姐姐会来,本来有点高兴,因为菲奥蕾也知道了容器的秘密,一定是来帮她的;但她听女王对姐姐的说话语气又明显温和一些,一时间心情复杂。
艾莲娜知道如果不是她姐姐身体不好,断然不会有她的出生;可是如果她不出生就不会接受这仅有20年的容器命运。所有人都对姐姐更小心,只要是姐姐做的决定就算是错的也会被原谅,只因为那一出生就注定没有用的残破身体!她怎么能不嫉妒?就算姐姐短命,也毕竟自由自在地活了那么久,她羡慕还来不及!
女王看了一眼艾莲娜,却最终面向菲奥蕾。
“菲奥蕾,你的身体可好?”
“承蒙陛下关照,我已完全好了。莉莉兰部长能够为我证明。”菲奥蕾抬起头,眼神坚定,她缓缓地继续说:“我愿意做您的容器……母亲。”
“什、”艾莲娜大吃一惊,这种事她闻所未闻!难道姐姐不是来和她一起抵抗做容器吗?!换言之以人身做容器这事本身就是不对的!为什么?!姐姐疯了吗!
“艾莲娜认为你疯了。她就是来向我争取,说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她也不例外。你不这么认为?”
菲奥蕾摇摇头。
“妹妹有着更自由和平等的思想,还请陛下千万不要责怪。我只是认为……我首先是陛下的女儿,然后是帝国的大公主,最后才是我自己;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但也有选择如何继续自己人生的权利。我一直在骑士团学习和观察,知道骑士们对您有多么爱戴和崇敬,连级别最低的骑士也不例外;我知道您对整个帝国有着多么不可估量的影响。帝国的臣民需要您的带领来延续帝国的辉煌。如果只需要我来做您的容器就能实现这一点……那为什么不呢?”
“……姐姐!你是被什么洗脑了……”
菲奥蕾回过头去。“艾莲娜,你不是也承认——是陛下带领帝国走到现在的强大吗?”
“那,那,那也是众多骑士们的鲜血——”
艾莲娜涨红了脸。她看了一眼女王。那是以前她和姐姐私下说的话,在知晓容器的秘密之前,她曾经也对女王充满崇敬又心怀骄傲啊,可是为什么这位伟大的帝国之主就非要牺牲她的女儿不可呢……
菲奥蕾微微笑了,她知道她已经不需要对向来嘴硬的妹妹再说什么了。她重新对女王跪下行礼。
“……因此,还请陛下能够允许我做您的容器。我是自愿的,想必与您的相性更好。”
看来不止艾莲娜成长为真正的人了。女王看了一会儿跪在下面的大公主。
“你先下去。”
“陛下……”
“允不允许,还要仔细问过医疗部长之后。”
“是。那么……”
菲奥蕾起身准备告退,她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旁边还低着头的艾莲娜,再看了看女王,帮妹妹求饶的话她最终没能说出口。因为女王直接走了下来,走到了艾莲娜面前。
“作为「废弃容器」,艾莲娜,你可以现在就跟着你姐姐一起离开,我不会再追究你之前犯下的事和你的荒谬无礼。”
艾莲娜身在女王的阴影中,愈发觉得左脸疼得要命,像烧起来了,她不断深呼吸,听到女王的下一句话后她浑身颤抖起来。
“——但我的女儿不行。她要学的还有很多。雅,去把藤条拿来,让小公主自己选。”
6.
艾莲娜咽了咽口水。此时此刻她太想要逃离这座宫殿、逃离女王身边了,但是“废弃容器”这种说法——她不能接受!知道自己被选为容器的时候她时刻想要生命和自由,现在两者她都得到了,内心却更加挣扎和空虚。
女王背过了身,已经看都不看她了。她面前是等待着她的菲奥蕾,还有垂着的双手里握着藤条的女仆长。那根藤条是多么吓人啊,艾莲娜偷偷看过去,她还是第一次见,藤条通体纯黑,被打磨得光滑发亮,把手处稍粗一圈,看起来很是精致,像是女王专用的。这种东西要是打在身上……
毫无疑问,她肯定一下都受不了。她对挨打已经完全没有了好奇心,也没有了那种强烈的目的性,她想跟着姐姐一起走,但她一步也迈不开腿。
“我的女儿”。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的称呼就好了。女王还是愿意承认她的对吗,哪怕她做了很多错事?她以为她会无比痛恨剥夺她生命的无情的女王,可她真要是这么恨,为什么现在却在犹豫不决?
艾莲娜好不容易才抬起手来。她没有牵上姐姐的手,而是缓缓地、迟疑地伸向女仆长手中那根藤条。她仿佛使出浑身的劲儿,抓住藤条,她似乎听到女仆长浅浅松一口气,就好像她也认为这个选择是正确的。紧接着,背对着女王,雅主动将她的另一只手抬起来,让她两只手手心向上地握紧藤条两端,轻轻拍了拍——那大概是在教她请罚的方式?随着女仆长与菲奥蕾默默退出了内殿,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艾莲娜肩膀克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她已经怕得要哭了,这回是百分之二百真的。
“请陛下惩……惩……”
惩罚我。艾莲娜咬着嘴唇,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对女王深深弯下腰,双手平举藤条向前。
“……请母亲教教我。”
只是换了一个称谓,换了一个柔软的说法,她觉得自己又多了些勇气。她总算重新想起了她的老师叮嘱的那些,“要时刻记得你是陛下的女儿”,“千万不要顶撞陛下”,她这会儿才全想起来了。
藤条很快就被拿了起来,艾莲娜连手臂都没来得及放下,嗖的一声,尖锐的疼痛就贯穿了她的两只手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上浮现出一条恐怖的红痕,她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然后,藤条在她的微蜷的手指间轻轻扫过,往下压了压她的指尖,艾莲娜尽管已经疼坏了,但还是重新伸直了双手。紧接着藤条的一端又触到她的下巴,她不得不随着那藤条的动作慢慢抬起头来。女王的神情凌厉,深沉的金眸里有什么微微闪动,似乎比被她出言不逊冒犯的时候更多了些情绪,女王终于开口。
“我教,是很疼的。”
“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艾莲娜。现在转过身去,裙子脱了。”
艾莲娜乖乖服从,最后只剩了一件领口与袖口都带着蕾丝边的绸缎衬衣,她身上的皮肤如同那件衬衣一样光滑白皙,除了屁股上有些已经淡化了的淤青痕迹,横七竖八的格外显眼。她双手扶上女王的卧榻,刚好也就弯腰撅起屁股——藤条划过那些旧伤时,她已经开始疼了。
“看来你不太知道挨打的规矩。放松。如果屁股绷紧或身体过大晃动,你会获得加罚。”
藤条轻轻敲着她屁股上那些原有的痕迹。艾莲娜几乎屏住了呼吸。那些是她“羞辱”女王的杰作,不难想象女王肯定会打得很重——
啪!
“……呀啊!”
艾莲娜双手已经离开卧榻,身子猛地直立起来。就那么一下。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就好像同时划破了她的皮肤。太疼了,太疼了,与此相比姐姐打得实在仁慈,但她就连姐姐那种打法也只挨过二十下,还是无比痛苦地扛下来的。
藤条点了点卧榻,示意她重新摆好姿势,艾莲娜不敢不从,刚刚弯下腰去,只觉得后背被一把按住,藤条一连五下,快速地抽打在她的左边屁股上。如果不是那只手死死按着她,她根本挨不下来,虽然力道不比第一下,但是密集又重叠。
“这才第一下。如果你每一下都想这么挨也可以,尽管乱动。”
艾莲娜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五下加罚。她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下了泪水,因为女王根本没说会打她多少下。这会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责打吗?这就是这个选择必须付出的代价吗?她会被打死吗?
啪!
第二下,艾莲娜拼命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乱动,她一点儿也不想得到加罚,她的腿开始发抖、微微摇晃。
啪!
“啊!呜呜……呜……”
艾莲娜被抽得猛地往前探身,她浑身都紧紧绷起来了。好疼,每一下都好像刺破了皮肤(她事后完全不敢相信竟然没有破皮,她以为她肯定血流成河了),还激起原有的伤痛。从小娇生惯养艾莲娜怎么忍受得住女王毫不放水的藤条?她又想往后面伸手挡一下又不敢,右手犹犹豫豫地来回半天都不敢落在屁股上的伤处,最后抓了一把大腿又重新放回去撑好。她实在是太无助了,眼泪一颗颗掉在女王的卧榻上。
啪!啪!
紧连着的两下直接把艾莲娜抽得跪了下去。五条毫不重叠的、藤条状的鲜红棱子平行地在她的屁股上绽开,右侧屁股每一下都被藤条的头掠过,颜色还要深。原有的那些淡青色的旧伤痕黯然失色,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几乎看不到了。艾莲娜突然回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女王的大腿,几近号啕。
“呜啊——呜呜,陛下……呜呜……母亲,母亲……求求您饶了我……我受不住了……”
7.
“这是母亲,叫母亲——”
“……她才刚出生不可能学会的。她可真像个老鼠。”
“别这么说嘛陛下。好在她很健康。”首相抓着婴儿的一只小手冲她挥挥,捏着嗓子逗她:“母亲好凶——我要哭了哦。”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婴儿突然真的哇哇大哭起来,小手小脚都一挣一挣的,哭得很是撕心裂肺。首相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她可不会哄孩子!但是也不能让她影响女王陛下的心情……
“诶对抱着你母亲的胳膊就好了……就这样……”
婴儿让首相抱着,两只小手紧紧扒着女王的胳膊,还真的不哭了,大眼睛睁开,还挂着泪痕,却直直地看着女王笑了。首相十分吃惊:“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小容器,原来这么有灵性的吗?好像个真的小小人儿啊……”
——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两个“容器”都没有以前的省心:菲奥蕾出生时差点憋死,脸都是紫的,总算抢救过来,但三天两头生病,每次都很惊险;艾莲娜出生时女王难产,被医疗部长坚持要求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留下来的首相白天逗小孩,晚上哄女王——她们通宵讨论政务,女王那时决定转变外交策略,只有首相的按时汇报能让她放心(虽然很快就被莉莉兰发现,她强烈要求首相必须承担起让女王好好休息的责任,如果不是这样女王可能还要再躺两个月)。
或许只是因为和两个“容器”最初相处的时间多了那么一点点。之前的容器刚出生直接和女王分离,女王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关注,只有在仪式过后才会在镜子里见到;可现在她多次见到了那个体弱多病、泡在医疗部的各种机器里却还顽强活着的大公主,和十分粘人的、但只要抱着她的胳膊就会止住哭声的小公主。从前因为容器的保密事项,“公主”基本不怎么见人,而对于这两个“公主”,不管有意无意,女王没有阻止毫不知情的雅像侍奉储君一样对待她们,没有阻止雅主动给她们在亲卫队里找了教语言的教师后一并还找了礼仪、历史和科学的教师,也没有明令禁止她们两人一个在骑士团、一个跟着首相在特务机关频频露面。
这个事件最开始的错节,何尝不是只在女王的一念之间。现在她看着抱着她的腿痛哭的艾莲娜,听着那一声声母亲,明白了一切。
女王一把将艾莲娜提起来,放她趴在她的卧榻上。艾莲娜抽抽嗒嗒的,不敢轻举妄动。那伤在女王看来绝不算重,绝不至于让人哭成这样,接着,带着风的一巴掌甩在了小公主的一边屁股上,艾莲娜疼得浑身缩成一团,屁股上很快粉红一片。她的屁股过于娇嫩,同时她又很怕疼。
“你哪儿来的胆子留下来。”女王按着她的背又在她屁股上甩了几巴掌,那声音清脆地回荡在殿内,同时夹杂着女王的呵斥,“做了那些事,就不怕我打死你么。”
“呜……呜呜……母亲……”
艾莲娜抽泣着一个劲儿地摇头,说的话也含混不清。她怕,怎么不怕,她简直怕极了。可是无法让女王承认的女儿才更让她恐惧。她曾经以女王为荣,当然想让女王能正视她、对她刮目相看,而不是只作为一个毫无思想的肉体工具——容器!她憎恨这个生下来就被决定好的命运,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憎恨这个命运的主导者,她的母亲,帝国的王。
啪!啪!啪!啪!啪!
又是两下巴掌。接着是三下。巴掌印不断覆盖在藤条印上,让整个屁股上的红肿都连成一片。艾莲娜无法挣脱,也扭不动身子,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挨着,手指不断屈伸,卧榻上的软垫被她抓了好几下,小腿也不断踢腾起来,等到女王把按着她的那只手放开,她已经滑下来跪坐在地上,她挣扎地扭过身子,往上抬起头,眼睛红肿地看着女王,左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来,捏起女王垂到小腿处的金边披风的一个角,微乎其微地晃了晃。
“……母亲……”她声音有些哑了,带着重重的鼻音,“疼……好疼啊……”
可是女王丝毫没有为她的可怜样动容。帝王的位置她已经坐了几十年,对于任何可能威胁到她权力的事都十分警觉。不管她的小女儿所做是否只是为了抗争身为容器命运,她策反帝国核心政府官员并从中获益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女王反而对她故意的“羞辱”没那么有情绪——下一步是什么?如果容器之事未能解决,她就要造反了是吗?女王此前得知就连年轻忠诚的骑士团长也被严厉地惩罚过,她不相信这些事如此巧合;而且就在刚才,艾莲娜还当着自己的面叫喊着煽动自己的女仆长,与那些相比,“女儿”这个身份所能带来的宽恕实在微小又无力。
女王的藤条又点到了卧榻上,示意她起身。
“那就换一个姿势。”
8.
艾莲娜终于绝望地认识到,原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教育”的开始而已,可她居然已经满怀希望地想着挨得这么疼女王也该原谅自己了。她太天真了。
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接下来的一切——艾莲娜已经不得不按照女王的命令摆好了姿势:她上身平躺在女王的卧榻上,两条腿合起来向上抬起,与身体保持九十度,她必须用手努力抱着膝窝以保持这个姿势不崩,否则女王的加罚不是说说而已;她裸露的屁股、向上立起的大腿正与卧榻的边沿处平齐。女王持着藤条的胳膊下垂着,可以毫不费力地狠抽她屁股,同时看到她的表情与反应。
艾莲娜在屁股还没挨上藤条的时候,就因为单纯的姿势维持不住而被抽了五下大腿,她那里还从未被打过,她哭着忍了下来。这个姿势让她整个身后,包括臀部在内,都成了女王责打的对象。
藤条在她发热的屁股上轻轻划过。女王将藤条压在她屁股上的一道深红的伤痕上,艾莲娜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说说你原本的计划。”女王说。
“什,什么?我没、啊!啊……”
条件反射一般开口否认的艾莲娜,屁股上很快挨了两下。不比最开始的那几下疼,但还是疼得她心里发慌,什么计划?她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你为了不做容器的抗争计划。”女王的藤条危险地停留在那道最新浮现起来的棱子上。“你想除掉首相,然后呢。”
“我……我……”
“我没有许多耐心,艾莲娜。”
抵着伤痕的藤条略一用劲儿,艾莲娜便不自觉扭动起来,她想躲开,却怎么也躲不开。紧接着藤条稍稍抬起,她都没来得及反应时——
啪!啪!啪!
“啊!唔哈、我真的……我……呜、”
艾莲娜两只胳膊交错、紧紧抱着膝窝,如果不是这样她根本坚持不住。伤痕累累的屁股紧紧绷着,疼痛越发难以忍受,新的眼泪又涌出来了,从她的眼角滑向两边。
“三。二。”
冷漠的倒数声音简直像是新一轮行刑,不难想象一旦数到一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而且女王给她的思考时间,就只有三个数字的长度。
“……等一等,等……我说,我说!……让我缓缓,呜呜让我缓缓吧求求您了……”
她已经连母亲也不敢叫了。藤条停在了半空中。女王凭空挥了两下,嗖嗖的声音让艾莲娜不得不把自己的腿抱得更紧,来克制她身体的颤抖。
“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没有。我没想害死老师……”艾莲娜哭着说,她此前一直压抑的、想要因此当作不存在的悔恨在她心中突然喷涌而出。她看着女王毫不动容的模样,哭得更厉害了:“我做的一切都只想、只想让您注意到我。我想如果您能看到我,那一定……一定会改变主意,我,我作为您的女儿,可以为您做到更多更有用的事,而不,不只是作为一副肉体的容器……”
“继续。”
藤条没有落下,一直和伤痕累累的紧张的臀部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失控……可是,可是我只能继续……不然什么都白做了……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我真的真的不甘心……”艾莲娜不敢看女王,犹豫了一下,又想起老师让她不要有所隐瞒的叮嘱,咽了咽口水,声音越来越低,“我曾经还想,想……哪怕您能为此亲手教训我,我都心甘情愿。”
“那么,你的愿望现在实现了。腿抱好。”
但她早已经不敢这么想了!在挨了她姐姐的那顿打之后她就后悔有这种想法了!可是艾莲娜没能说出口,她知道她怎么也要为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现在是女王亲自教她,如果不用挨打就好了……
啪!
“嘶、”
她的小腿肚上挨了一下,因为没有保持直立的姿势,她哭着重新摆好。女王握着藤条,缓慢地划过艾莲娜屁股上一条条微微鼓起的棱子。
“今天我只打你二十下。自己数好。”
重点是“今天”还是那个“只”?艾莲娜不知道。她只有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腿,使劲往上抬起,让受罚部位好好裸露出来,至少,她看到曙光了——是因为她毫无保留的坦白吗?母亲相信她对吗?她已经顾不得每一下都非常难熬,顾不得因为她没办法克制的左摇右晃而被加罚了好多下大腿、小腿,甚至终于手把不住腿而让两条腿不自觉分开乱摆时,藤条毫不留情打下来,蹭到她最娇嫩的地方,艾莲娜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但第一时间的反应还是好好用手把腿抱好。
她已经只剩了哭泣这唯一的、不会被加罚的发泄方式。她含混不清地叫着陛下、叫着母亲,轮番说着求求你,好疼,我错了一类的话,她不小心手滑下去一些,屁股上烫得她赶紧缩了回去。
她屁股早就红肿一片,二十下藤条让受罚的可怜部位呈现出几道充血的紫痧,艾莲娜疼得喘不过气来,等到满打满算终于打完了二十下,受罚的人还在哆哆嗦嗦不断哭泣和求饶,根本不敢松开手把腿放下来。但女王放下藤条之后一句话也没对她多说,更别提哄她。
——雅再次踏入内殿时,看见女王正坐在桌边浏览她之前拿来的政务文件。旁边小公主艾莲娜低着头乖巧地跪坐着。她的裙子叠好放在一边,只穿了白色绸缎衬衣,下半身全部赤裸,从侧面能看到她被打得不轻的屁股上的条条伤痕,但更多的伤处被她不得不稳稳地坐在脚后跟。她不停地抽泣着,但声音压得很低,丝毫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女王最称手的那根黑色藤条平放在她的大腿上,没能遮住腿上的两道显眼红痕。
END.